算他生生世世都是命里无子的人。
周怜并未将这话放在心上。
如若他是命里无子的命格,那小琼又为何会怀上他的孩子?
“周怜,你还是个人吗?”
祝君好面目狰狞,怒吼道:“你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肯放过吗?都要成为你的祭品吗?”
此生最悔,遇周怜。
她不曾想到,自己含辛茹苦怀胎,抚摸着隆起的小腹期待孩子降临后一家三口的温馨之景时,周怜在谋算着怎么斩断她的腿,怎么把褚君醉带走以夭折之名让她误以为丧子,再把褚君醉当成傀儡祭品来培养,让她的孩子终日活在阴影。
祝君好对周怜恨之入骨。
然而面对周怜,她却是一拳打在棉花的深深无力感。
周怜此人,连自己的身体都能作为祭品引动神怒。
祝君好根本想象不到——
这般犹如魔鬼般的人,世间究竟还有什么是能让他饱受摧残和追悔不及的!
褚君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原来,并不是每个父母,都会爱惜自己孩子的,期待孩子的降生。
轰!!
狂风阵阵,劲刃锋芒割破了祝君好的皮肤。
褚君醉陡然睁开眼睛,失去双腿的祝君好,竭尽全力地拥抱住了他。
“对不起,对不起。”
“是阿娘来晚了。”
“是阿娘没保护好你。”
“………”
祝君好早就千疮百孔的身躯,承受着符文铁链犹如刀刃绞杀般的风暴之痛,相隔着层层煎熬折磨,倾尽全力却又极为温柔地抱住了褚君醉。
温暖而坚定。
深邃似岁月漫长下的大海。
这是属于母亲的爱意。
褚君醉浑身发僵, 睁大的眼眸流出了遏制不住地滚滚热泪。
“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耳边是母亲的低吟。
泪水打湿了冷银色的符文锁链。
褚君醉吞咽口水,喉结滚动。
他微微发怔,浑身发僵。
好半晌。
才缓缓地回过头,讷讷地看着祝君好。
他低下头看去,祝君好没有双腿,纯粹是靠鬼煞之气支撑着身体。
这双腿,早就被周怜斩断占为己有了。
在这场灾厄的雷霆之中,方才跟着周怜的肉身一道消散。
原来……
他早就见到过母亲了。
并不是母亲的全部。
是母亲生命的一部分。
是周怜坐在轮椅之上时常用烟粉色绒毯盖住的那一双腿。
是他的母亲啊。
“阿,娘?”
褚君醉分明已经长大成人,却还像是咿呀学语的小孩子,试探性地开口这在心中期盼已久却是此生最陌生的词汇。
祝君好眉眼低垂,温婉一笑,眼梢流出的泪,被铁链符文的利刃切割成碎片,犹如她的身体,正在时时刻刻承受着铁链符文的摧残。。
“阿娘在。”
祝君好鲜血淋漓的手,想要去抚摸自己孩子的脸。
她看到自己全都是血红的手,便觉得脏污,又怕让褚君醉害怕。
于是,她的手,挪到了褚君醉的后背依旧将褚君醉拥抱在怀中。
她像是哄着襁褓中的婴儿,手掌一下一下拍着褚君醉的后背,唱着市井巷子里经常响起的摇篮曲:
“有阿娘,有阿娘,便似宝。”
“无阿娘,无阿娘,像一棵野草。”
“月儿轻,风儿清,高高长,去远方。”
“去远方,去远方,不想阿娘。”
“……”
时间仿佛回溯到了从前。
也是一个黄昏时分的阴霾天。
她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和灵魂,如行尸走肉,抱着“夭折”的孩子,一下一下拍着,身体跟着那芦苇荡,一同摇了起来,傍晚母子的残影,映在浓稠凄凉的江面,祝君好麻木空洞地流下了许多眼泪,犹如皓月做成的宝珠,一滴一滴落在脸色发青的孩子的眼角,犹如是孩子流淌出来的。
在那凉风习习的江边,她唱着古老的歌谣,就这样僵了一个晚上。
褚君醉头疼欲裂,脑海内仿佛有斑驳闪烁的碎片之光,各种颜色杂糅到一起刺激着他的颅腔神经,隐约听到了从空旷江面传来的声音,仿佛回到了旧时候。
那时他还很小。
还在襁褓之中。
祝君好就是这样轻拍着他,低声哼。
“阿娘!”
褚君醉低吼一声,神识从过去的碎片抽了回来。
他崩溃地看着祝君好,悔恨自己不曾早些找到自己的母亲。
而母子俩的感情,使得符文铁链红到了诡谲妖冶的程度。
陈苍穹缩了缩瞳眸。
果然!
褚君醉和祝君好相认,感情深如海的这一刻,也是周怜的算计。
祝君好的母爱灌溉着祝君好的心魔,既因愧疚和多年积攒结出的苦果滋养着心魔野蛮成长,又能开辟出更深的感情,使得褚君醉能够成为更好的阵法花肥,且是周怜的亲生儿子,周怜早已血肉祭阵,此番献祭褚君醉,定然能够发挥出难以想象的恐怖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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