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皇帝既然开口询问，此时就由不得汪公公多想，他面上也只是略作沉吟，像是在回忆什么，而后才温声道：“回禀陛下，这……奴才也不是很清楚。奴才看着，瑾王爷与荣惠殿下都是讲规矩的人。”
皇帝闻言，扯了扯唇角，收回视线又盯着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字迹。
须臾，他将信纸叠好，放回信封内，起身道：“摆驾宁寿宫，派人去将皇后一并请过去。”
汪公公心里不好的预感愈盛，抬眼想打量皇帝此刻心情，却只能看出陛下此时此刻心情复杂，却分不出是喜是怒来。
汪公公也不敢多看，连忙派人去坤宁宫请皇后，他自个儿则是跟在皇帝身后。
汪公公心想：“如今倒也不知具体发生何事，我此刻若是多言，怕也是弄巧成拙。荣惠公主性子好，又一向谨慎，在宫中也从未出过错，前段时间那些事若论功劳，荣惠公主至少也占其三，便是真做错了一些事，陛下看在荣惠公主的功绩上也会轻拿轻放，小惩大诫，此时还是且不必急于一时。”
至于汪公公为何如此为林锦璇的事操心，自然是有他的考量。
在汪公公看来，如今太子看着是因为刺杀一事身体受了影响，像是气势弱了下去，但作为皇帝身边人他是最清楚皇帝心意的，如今太子的位置依旧稳固，甚至比遇刺之前更稳固了。
正因为太子遇刺，皇帝反倒是因此生出怜惜之情，太子此时顺势示弱，父子之间感情反倒增进不少，是好事。
而林锦璇在汪公公看来，便属于太子这一方的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皇帝春秋鼎盛，汪公公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便是太子见他时也有几分客气；但汪公公也不敢保证，皇帝还能在位多少年，他总归要为自己以后着想，天家父子关系和睦，他顺势讨好太子一二，也不算出格。
若是哪日真出什么意外，皇帝驾崩，太子登基，看在他这一二分讨好上，也不会亏待他。
再者，汪公公也是真心喜欢荣惠公主的。
具体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可能就是合眼缘吧，每次见着了荣惠公主，汪公公都有种如见知己的感觉，明明二人之间交流也不多，但人与人之间的眼缘就是这样，没道理。
汪公公才不在意什么男子女子呢，他哪边都不沾，既然荣惠公主让他见了就欢喜，自然就很乐意支持女子入仕了。
他在皇帝身边做事，偶尔皇帝还会与他交流几句，自然也能对皇帝产生一些影响的。
等到了宁寿宫，今日九公主恰好来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便直接与皇帝撞上了。
九公主落落大方的上前行礼，皇帝抬手让人起来，看了看女儿又被晒黑的脸颊，欲言又止。
九公主像是知道皇帝想说什么，大大方方道：“皇庄那边去年开始弄的实验小麦出了成效，前几日儿臣帮跟着一起割麦子，一时忘了注意，确实晒黑了些。不过父皇不必担忧，左右如今见过儿臣的人也都习惯了儿臣这模样，儿臣自认为如今这副模样也不算丑，若父皇实在觉得有碍观瞻，儿臣冬日里养养便能白回去了。”
皇帝一言难尽：“你喜欢忙活那些农耕之事，朕也未曾拦过你。只你年岁也渐大了，总该考虑考虑自己议亲的事，总这么不顾形象，到时候朕怎么好给你找驸马？”
九公主随意道：“父亲放心，驸马的人选儿臣已经找好了。”
皇帝与太后闻言都是一惊，齐声问道：“是谁？”
九公主报了个名字：“齐百川。”
太后眼神茫然，忙转头去看身边的嬷嬷，眼神询问：谁？
皇帝也茫然了一会儿，只他比太后好些，稍作回忆，竟是从旮旯里翻出了对应的人：“伍侯的那个学生？”
九公主点头。
太后闻言，顿时表情一变，问道：“伍侯的学生？是哪个？年岁几何？什么出身？有什么功名？”
皇帝：“……”
恰好皇后这时也到了，几人各自行过礼，皇后问道：“怎么了？一进来就看到陛下与九儿对峙，可是出什么事了？”
皇帝还没开口，九公主自己就与皇后把事情给交代了。
听闻九公主自己给自己挑好了驸马，还是伍侯的学生，皇后也有些意外，但细想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九公主如今是一心扑在农事上，往日里接触的人也多涉及此事，她到底是个年轻姑娘，肯定不至于看上那些个老农头，看上那些年轻学生倒是不奇怪了。
不过，伍侯的学生……应该也是钻研农事的吧？
皇帝道：“你为何会看上他？总不会是因为他与你一样喜欢种田吧？”
太后道：“不行不行，先回答本宫的问题。”
皇帝头疼，扶额，道：“母后你且先别急，这齐百川是个人才，条件不算差。”是不算差，就是不在公主驸马名单里。
太后瞪他：“那你说说，到底是个什么人？”
皇帝只好先回答太后的话：“齐百川其父是太医院掌院院使……”
三言两语把齐家的事给简单说了一下，而皇帝之所以会记得齐家的情况，其实也是巧合。齐百川的妹妹是齐百合，便是那个跟柳芸关系亲密，在书会里教大家岐黄之术的齐百合。
自燕京女报办起来之后，齐百合便将一些适合大部分人的养生知识结合自己的经验编写成章，刊登在了女报上，因此引起了一些其他会些医术的人注意，此前因着这事在女报上好生争辩了一番。
结果齐百合把匿名投稿的那位给说服了，承认齐百合医术更佳，倒是误打误撞把齐百合这方面的名声给宣扬了去。
燕京女报的事皇帝一直让人看着，自然也听闻此事，当时心情好，顺口就问了一下齐百合的家世，正是三日前才问的，今日倒是撞上了齐百川这事，他还没忘记呢。
而记得齐百川的身份，也是因此而来。
若不然，伍侯带的学生不少，皇帝可没那么多闲心一个个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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