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奶那个只会窝里横的，到底在搞什么，自己孙女被欺负成这样都不知道，杀千刀的……”
卫绮罗一听陆奶奶骂自己奶奶，赶紧解释道，
“小姨婆，不关我奶奶的事的，是我不争气，奶奶她并不知道这事的，她为了补贴家里，天天跟着隔壁的王婆婆走二里路，去给人家砸链条。”
砸链条？
陆奶奶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从大姐手上摸到的那些陈年老茧，
接下来的话是再也骂不下去了。
陆奶奶也是过过苦日子，自然知道砸链条是什么，链条就是自行车链条，要把铁砧上的铁块砸出和轴一样大的小孔，
特别费力气的活，工钱也比其他的手工活要多一些，每加工一整条便有三毛钱的收入。
一般这种活儿，都是壮劳力在干，
她没想到，自己那一向心高气傲的大姐竟然也去干这个。
陆奶奶心里更生气的是，她大姐宁愿去做苦力也不愿去跟她这个妹妹诉诉苦，接受她的帮助。
她情绪稳了下来，叹了口气，问道，
“你奶准备怎么做？”
卫绮罗有点担忧，也犹豫着该不该跟陆奶奶说，
陆奶奶没好气的拍了下她脑袋，
“赶紧说，小姨婆给你出头去，你也不想让你奶奶自己处理这个事情吧？”
“奶说让我跟方明离婚，可方家不愿意，因为那天我被送去医院的事情被很多人都看到了，加上我奶气不过，从中说了些不好听的，方家怕我这一离婚就坐实了他家儿虐待媳妇的事实，怕影响公公在厂里的形象，还想去医院直接带我回去出面把这事给糊弄过去，还承诺说以后不再打我，好好待我，我奶没同意方家说的，所以，奶奶把我带来了您这。”
陆奶奶气得肺都炸了，
“这方家实在欺人太甚！绮罗，你给小姨婆一句实话，你心里怎么想，是想离婚还想跟那姓方的继续过下去？”
卫绮罗望着正替她伤心难过的陆奶奶，感动不已，
“小姨婆，之前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没敢跟奶奶说，其实我不想和方明过了，您不知道，方明他外面有人了，是厂里的女人，方家人都知道这事，可我不敢让奶奶知道，而且我哥快结婚了，我怕……”
……
而卫家这边，
卫表婶一边跟在婆婆后面走，走了好长一段路，才一边小声的埋怨自己丈夫，
“你看看你妈也真是的，绮罗都被欺负成这样了，还是不愿意跟陆家求助，咱家这无权无势的哪里斗得过方家，有现成的后台不用，你说说，她到底在想什么？还口口声声回去处理事情，你说她这么一个小脚老太太还能上天不成？”
卫表叔仓促的脚步微微一顿，叹了口气，
“别说了，我们还是回家再说吧，我妈说不让你跟来，你还偏要跟来。”
卫表婶心里是诸多埋怨啊，
昨天婆婆本来是不准备把她也带去陆家的，可她哪愿意啊，
陆家现在什么地位啊，能进大院瞧上一眼也好啊，
就死活要跟着来了。
若不是儿子卫恒去帮他未来岳父修屋顶，她怎么也得把儿子给带上，听说陆家两个孙子都是有出息的，多攀上点关系，对儿子以后也好。
想到这，卫表婶抱怨道，
“你妈是不是脑壳有问题，偏偏挑个阿恒不在家的日子去陆家。”
卫表叔怒了，
“别跟我提那小子，自己妹子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他倒好，天天往古家那边跑，整个白眼狼！”
卫表婶用力的拍了下丈夫的手臂，可不许这样说她的儿子，
“绮罗不是有妈在照顾着吗，还让我把家里那几只正在下蛋的母鸡都杀了熬汤送去医院给她吃了，这下好了，以后每天都没得鸡蛋捡了，阿恒跟古丽正到了关键时刻，这岳父家修屋子，他作为未来女婿不去露多点脸，怎么能让古家放心的把女儿嫁过来？”
“古家可说了，等阿恒娶了古丽，就让他跟着岳丈进厂学古家那门手艺，以后就让他接班，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总之我不管，既然妈不想攀上陆家这门亲，那绮罗这婚绝对不能离，阿恒这婚事差不多就能定下了，这万一出点差错，未来儿媳妇家突然反悔了怎么办？”
卫表叔一听这个，心里更气了，
“现在受苦的是绮罗，你在这开口闭口的都是想着阿恒，也辛亏绮罗没在听不到，这万一听到了这心里的多难受，难道你看不出来，绮罗一直瞒着不说方家欺负她的事情，就是为了阿恒吗？”
“那能一样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绮罗是我生的，我当然也心疼她，可阿恒才是我们以后的依靠啊，绮罗不一样，她只要为方家生下个孙子，那一切都迎难而解了，都怪她自己不争气，结婚两年多了，还怀不上一儿半女。”
卫表叔停下脚步，不可思议的回头望着自己相处二十几年的枕边人，
“所以，你也认为绮罗被打是自找的？陈兰，这话是作为一个母亲可以说出来的吗？在这之前，我也有几分不理解妈为什么不愿意求助陆家，现在我理解了！”
“什么意思？”
卫表婶不明白丈夫为什么会说着说着就生气了，
前头一直快步走着的婆婆突然就回过头，冷冷的暼了她一眼，
“既然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那你这些年总挖空心思从手指缝里省下的粮食为什么总往你娘家那边送？”
卫表婶大骇，
这事做得隐秘，婆婆怎么会知道？
当年能和卫家结上亲，卫表婶身家背景自然也不会差。
但下场和卫家一样，都在那一场浩劫中被清算了。
卫表婶本名陈兰，出自纺织世家的陈家，是陈家唯一的女儿。
陈家没有卫家幸运，后面有人护着，只能靠着一份打扫公共厕所扫大街的工资供养着一家子。
日子过得有上顿没下顿的，卫表嫂心疼自己饿得呱呱叫的侄儿侄女们，多的她做不到，便只能时不时的偷拿一点粮食回娘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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