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敲过三更时，央柒搁下狼毫笔，指节因长时间握笔泛着青白。
烛火在央柒眼下投出淡淡阴影，案头堆叠的密报被夜风吹得簌簌作响——五皇子府门房换班记录、安王近日出行记录、慈幼院近日调度、光明堂暗桩动向。。。。。。
每一页都浸着央柒用墨笔批注的要点，连茶盏里的碧螺春都凉透了，浮着层薄垢。
"小姐，培洱今日去了兵部，与左侍郎谈了半个时辰。"小青站在桌前，声音里带着连日熬夜的哑意。
"属下见他进了偏殿，但是担忧被培洱发现，未敢靠近。"
央柒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伸手取过案上的水果匣子，拈起颗葡萄放入嘴中，这些水果本是央柒最爱的零嘴，如今倒成了安抚心神的法子。
“兵部，”央柒望着烛火中跳动的玉坠反光，“这年川出事之后，兵部大半都入了狱，这左侍郎是难得未被连累之人。”
究竟是这左侍郎被培洱所蒙蔽，还是左侍郎本就是五皇子的人，先前不过是藏得太深，未被人察觉？央柒一时之间也无法准确判断。
小青从袖中摸出个油布包，展开是半块焦黑的信笺："这是属下在左侍郎处找到的，是被火烧过的残页。"
央柒接过细看，墨迹虽模糊，仍能辨出"三月十五检查兵力"几个字。
央柒冷笑了几声，"好，"她将残页扔在火烛之上，火星噼啪窜起，"继续跟着，别打草惊蛇。"
培洱这步棋下的倒是稳，这是担忧太子殿下提前发现异样，让兵部提前注意兵力调动之事。
先前太子殿下便说过培洱做事稳妥小心，很多时候比培林更甚，果真是没有“看错”此人。
后湖边上树叶沙沙作响，央柒望着院角那盏晃动的灯笼，忽然想起太子殿下在《孙子兵法》上的批注，"棋盘要布得大，子要落得稳，更要留后手。"
此刻自己布下的"子"，小青盯着培洱，阿杜赶去江南向太子殿下报信，连心澈都被她派去盯着五皇子府的暗门——可即便如此，她仍觉得不够。
"小青，"央柒突然开口，"这些日子记得随身放些锋利的武器，藏在衣裳中。"
见小青愣住，央柒开口道，"培洱是暗卫副统领，若他起了疑，动起手来怕是要吃亏。"
央柒突如其来的关怀，让小青心头一暖，她轻声回应后，便转身离去，着手准备相关事宜。
目送小青渐行渐远的背影，央柒不禁抬手揉了揉那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这些日子以来，她几乎未曾有过片刻的安宁与休憩，过度的劳累使得头痛愈发剧烈。
然而，不仅仅是央柒，所有人都在这艰难的时刻超负荷地拼命工作着。
小青所承担的任务亦是艰巨——盯紧培洱。
这无疑是一项极其危险的使命，稍有不慎，便可能被培洱察觉，继而引发一场恶斗。
然而，目前的局势错综复杂，暗地里盯着培洱的人又何止央柒一方势力？恐怕连高弦也派遣了人手暗中监视。
培洱作为殿下暗卫副统领，对于小青的存在和目的想必有所了解，若是被培洱察觉，小青也能混淆培洱的视线，暂时隐下高弦的真实意图。
又是一夜无眠。
祝嬷嬷捧着妆匣进来替小姐梳妆时，央柒已经在桌前查阅前一日的消息。
"小姐，"祝嬷嬷压低声音，"皇后娘娘的贴身姑姑容佩来了，说娘娘传您进宫。"
央柒握着毛笔的手顿在空中。
皇后娘娘如今却急着召见——定是五皇子或华妃又有新动作了。
她迅速取过妆匣里的眉黛，在镜前点了点眉峰。
接着握了握胸前的那枚熔山暖玉，塞进衣襟贴身处，这是太子送的，更是央柒这段日子的"定心符"。
皇后娘娘宫中的廊下，微风裹着沉水香扑来。
央柒隔着朱红门槛便看见皇后倚在软榻上，平日里总缀着东珠的发髻今日只松松挽了个飞云髻，连鬓边都见了几缕碎发。
"阿柒来了。"皇后的声音比往日轻了些，却仍带着惯有的从容。
听见皇后对自己的称谓变了变，央柒愣了愣神，随即向前福身时，皇后已招手让她近前："来，让我瞧瞧。"
她伸手抚过央柒的脸颊，指腹触到她眼下淡淡的青影，"这几日熬得狠。"
央柒见皇后娘娘亦是难掩疲惫，从袖中取出个香囊："娘娘，虽说您现在身子的毒素已经全清了，但仍要注意身子。
这香囊是小柒最近新配的，加了些合欢花和远志，可帮助皇后娘娘您更好入睡，您试试？
皇后接过香囊，凑到鼻端轻嗅，脸上的疲惫之色淡了淡："到底是阿柒疼我。"
"娘娘唤我，可是宫里有新动静？"央柒直入正题。
皇后的指尖在软榻扶手上轻轻叩了两下——这是她焦虑时的习惯。
"华妃今日在御花园撞见皇上，说要办三月三十的百花宴，邀满朝文武共赏。"
皇后娘娘望着窗外的光亮，"皇上应了，还传旨让太子尽快回京。"
尽管央柒在此之前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当真正听到这个消息时，她的心跳还是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
“三月三十……”央柒喃喃自语道，眼神变得愈发紧绷起来。
她们皆知这个日期意味着什么——五皇子终于要开始行动了！
按照计划，央柒先前传递的消息应该很快就能传递到太子殿下的手中。
然而，如果不是他们及时送出这封信，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一旦太子殿下收到皇上下旨回京的消息才匆忙赶回皇城，恐怕等待他的将是五皇子精心策划的一场阴谋。
想到此处，央柒不禁想到前世那烧了一夜的火，脸上一阵又一阵的发白。
皇后娘娘察觉央柒的状态有些不对，只当央柒第一次接触皇室秘辛，拍了拍央柒的手：“阿柒且宽心，我们已经开始应对此事，纵使危险重重，我们也能够化险为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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