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后，燕来峰之上。
洞府外有淙淙溪流而过，溅起的水流打在重重叠叠的石块上，淌过溪面之下细碎的石子，而在溪流旁有块巨石，伫立溪边，被水流侵蚀着。
而在巨石的平面上，少年盘腿坐着，闭目修炼，周身的灵力流转在体内形成周天。
又一次在幻境中被“阮清安”穿心而死后，沈长临猛地从其中惊醒，撑在巨石上喘着粗气。
“哈，哈……”
他闭了闭眼，才压下了那仿佛真的发生在身体上的疼痛，还有那……几乎控制不住的恨意。
足足一年了，黑雾似乎要证明自己所说是正确的般，幻境接踵而至，每日每夜地在沈长临的脑海中出现，他一次接着一次地被杀死——可偏偏，黑雾中所呈现的一切，却又都变成了真的。
大到修仙界这一年内出现的秘境，发生的各种大事，小到万道门内外门的些许意外，竟是和幻境分毫不差地对上了……
而黑雾告诉他，这都是来自前世的记忆。
缓了许久后，沈长临这才睁开眼，从巨石上翻身而起，少年清澈的眼底隐隐流露出深黑，一缕黑雾飘逸，而他闭了闭眼，端倪消失不见。
这一年的时间里，沈长临感觉自己就像是被分割成两半似的，偶尔……连他都分不清自己。
沈长临下意识看向紧闭的洞府。
他踉跄地起身，将黑雾传来的情绪通通压在心底，转而朝洞府的方向走去，脚步不停。
自一年阮清安闭关修炼，到今日都没出来。
洞府前，凛冽的刀意让人甚至连靠近的办法都没有，但当沈长临走来时，锋锐得让人胆寒的气势陡然柔和，如师长般亲昵爱抚过他的发梢。
似倦鸟归巢般，他的手贴在紧闭的石门上。
好似还能感觉到她的气息般……
识海中，黑雾的声音泛着一丝的冰冷：“哪怕是前世的我，也不曾如此依恋她。”
“你会后悔的，在被她背叛以后。”
“闭嘴。”
沈长临的声音沙哑，甚至隐约透露着杀意：“不要再用你的情绪影响我，否则——哪怕你已经死过一次了，我也让你再死一次！”
“呵……我就是你，沈长临。”
黑雾的笑声里带着讥讽，随即不再说话。
【爱意值：50】
村落中救了他的她，幻境中剜心的她……沈长临只能一遍一遍地回忆着和她短暂的相处，才能将幻境中的仇恨压制，勉强分清他到底是谁。
——在极致的恨意中催生的爱，就像开在地狱里摇曳的花，带着扭曲的依恋。
沈长临的睫毛微颤：“师尊……”
就在这时，在洞府外肆意的刀意忽然消失不见，好像瞬间洗尽铅华般，收敛了锋芒，紧闭的石门在细微的响动后，月牙白的衣角出现。
他在回忆中念了一年的那道身影，出现在门后，阮清安稍一抬手，先一步接住了沈长临。
“怎么了？”
“师尊，已经有一年了。”
沈长临苦笑一声。
阮清安微愣，沉声道：“我找到了破境的方法，闭关有望突破到炼虚后期，到了往后，修仙无岁月，一年、十年，也不过眨眼。”
“不过——”
她一顿，铅灰色的眼底，那抹向来清冷而没有情绪的眼底，罕见地带着一丝愧疚，在沈长临愣神之时，阮清安忽然俯下身，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头，指尖掠过他的发丝尾，带着痒痒的触感。
就像化开冰霜后生出的嫩芽——
沈长临呆呆地看着她，她艳丽的唇瓣如红梅般，隐晦的柔和让他心尖都在轻颤。
“这一年，是我错过了，初见时，你还只靠近我的肩膀，现在却都已经到耳旁了，宗主传讯说，今年的宗门大比召开，邀我去观决战。”
“你与我一起吧，长临。”
“是，师尊。”
当她说出口时，沈长临本能地就答应了，在阮清安移开手时，他下意识勾住了她的指尖。
身子纤细而高挑的女子一身素白的道袍，在她的身边，少年更是身姿挺拔，自有一身风骨，两人并肩走着，身形一闪，便走下了燕来峰。
微冷的嗓音和少年清朗的说话声一起远去。
“你已经练气七重了？不错。”
“只是小有所成，师尊，长临修行中还有些问题，可以请教师尊您吗？”
“问吧。”
沈长临其实已经突破到了筑基期，天生道体哪怕只是被压制，修炼速度也远超他人，但所有人都以为他的道体受损，所以识海中的黑雾为了不引起怀疑，便压制了他修为的气息。
没想到就连阮清安都没有察觉到，不过沈长临没管，好不容易见自家师尊一面，哪怕不懂的都找黑雾问清楚了，但也可以再问一遍的。
而识海中的黑雾，听到阮清安的教导后，忍不住冷笑：“这女人，还真是会装模作样——”
“闭嘴。”
还没说完的黑雾：我特么……
……
大约一刻钟后，宗门大比的擂台之上，即将开始最后的决战，最后的胜者便是第一，不仅能得到未来的资源倾斜，还有各种好处。
而这个时候，恰好阮清安已经带着沈长临来到上方的观战席上，正好在展鸿远的身边。
主位上的展鸿远看了眼，随口道。
“阮长老已经是炼虚中期了？”
“侥幸突破而已。”
展鸿远轻笑摇头，视线落在沈长临身上，似乎在打量什么，片刻后移开视线：“开始了。”
话音落，此刻已经有两个弟子走上了擂台。
其中一人，赫然是沈长临熟悉的杨霖。
正在主持的长老准备说开始的时候，杨霖却突然开口打断道：“长老，我有个不情之请。”
“说。”
“宗主，如果我能赢下宗门大比的第一，不知可否用所有的奖励，换一个要求。”
擂台之上，杨霖看着展鸿远，郑重地说道。
而观战席上，坐在阮清安身边的沈长临，微眯起眼，一丝黑雾弥漫，看着杨霖的眼神发冷。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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