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豪言壮语，没有惊世之言，但是胡耀颢敢当着四百多号人面前，毫无顾忌大骂汤项丘是个养情人、卖官的独裁狗官，他这是将冰云的天空捅了个大窟窿。
特别是一直对胡耀颢回到电子工业机械当厂长，抱有一线希望的尚生贵来说，无疑是遭人当头一闷棍，一下子晕了，他彻头彻尾明白：在胡耀颢这个狂妄青年人眼里，他尚生贵不过是地上一粒砂子，没有任何的权威可言，胡耀颢根本不买他的账。
晚上十一点钟，尚生贵阴煞着脸，抬着沉重的脚回到家里。
自从那天中午吃饭的事发生后，汤丽虹晓得被胡耀颢害的，老公心头一直没好受过。一旦老公稍晚些回家的话，她便提心吊胆。现在一见到老公一张脸，汤丽虹的心“咯噔”一下，沉下去，三分不安的柔声细语问一句：“生贵，你——是不是看了市电视台的新闻了？”
连话也懒着说，尚生贵长长唉叹一声。
早上听说通用机械厂开业这件大事，尚生贵下午把风坚雄找去详细了解电子工业机械厂眼下情况。风坚雄说，胡耀颢他们通用机械厂开业，电子工业机械厂是有部分工人愿意复工，但是手上没有订单。原来的老客户不但与电子工业机械厂断绝了业务联系，而且威胁说要去告电子工业机械厂违约。
晚上冰云市电视新闻播放了通用机械厂开业的新闻，甚至连胡耀颢这个被撤职厂长，面对电子工业机械厂四百多号人，所发出的愤恨、敌忾，同样一句不删也播放了。
这则新闻如同是在一堆干柴烈火上，猛泼了一桶汽油。
当场气的呀，尚生贵牙根咬痛：电线杆上挂鸡毛——好大胆子，胡耀颢你这不是明摆的把矛头直指我尚生贵？人家都说我尚生贵比老包还铁面，万万没想到你比我还铁面无情。在你眼里，我成了一个护狗官的狗官了。我老婆学生瑛华把你当作宝贝看待，你这么一点儿情义不念了哦，真有你啊，胡耀颢。
汤丽虹说：“生贵，胡司令说的是不是真的？”
尚生贵说：“他那种人，敢在公开场合下，面对那么多人说出没人敢说的重话，咳，丽虹呀，你说，还会是假吗？”
汤丽虹说：“对不起，生贵。我没想到项丘怎么会堕落到那个地步。”“生贵，那你现在怎么办？”
尚生贵说：“咳，还能怎么样呢，我想捂也捂不住了。我不查办他，这一回，省里能放过他吗？你那宝贝学生教育出那样的好学生，把刀摁在我脖子上了。我说，丽虹呀，你学生怎么会教出那样一个不知好歹学生？”
汤丽虹说：“生贵，你别责备瑛华了。瑛华被他搞的，心情糟透了，人都瘦了一圈。”
尚生贵说：“就像一场噩梦，如日中天的电子工业机械厂，如今却成了我心头的一个毒瘤了啊！”
世上的事就是这么稀奇古怪，手上握着大权的市委书记，尚生贵有手捧刺猬时候。
痛苦的挣扎了一个星期，迫于社会压力，尚生贵做出一个老婆很不情愿的决定，决定以市纪委主任钱刚毅为组长，第二次组成新调查组，对汤项丘展开一场彻底调查。
这段时间，汤项丘高枕无忧，睡得香，夜里一钻进被窝里头就暗自得意嘲笑胡耀颢铁齿铜牙，能言善辩，最后又怎样？还不是白白被他汤局长撤职，没事做了，几个小毛孩合伙办厂。
前天夜里，姐姐回娘家对父母亲泄漏消息，说市里已经重组调查组对他调查，省、市纪委有人参与，汤项丘倒吸一口气，预感到不对劲，隐隐约约胡耀颢的剑尖顶在了他喉咙上。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残忍现实逼得汤项丘不得不打破常规，放下身段，像狗一样夹起尾巴，以前是人们登门拜访他这个汤局长，现在轮到他汤局长时常拖着矮短肥大躯体登门拜访人家。
最叫汤项丘可气可恨的是，郑明会、陈泽沼、猴科长……那一伙酒囊饭袋废物，太不为他争气。他一天催促他们三次赶快恢复电子工业机械厂生产，一天过去一天了，还是老样子，连用强迫手段拉上几个工人硬把机器动起来，他们都不会。不恢复生产，整个工厂瘫痪在那儿，这是他汤项丘最大把柄、第一大罪证牢牢捏在胡耀颢手里，他百口莫辩。
这个时候，汤项丘才有些后悔，后悔低估了胡耀颢这个人，弄得自己现在骑虎难下。
去市政府那段路，灯光不好，一片幽暗，也很清静，夜里几乎看不到行人。
远远朝幽暗处望过去，一个模模糊糊的椭圆形东西，在路上晃过来晃过去向前晃荡。
走近一看，才看清楚一点，原来是一个肥头大耳，身子硕大，个子矮短的人在走动。再走近些看，这下可看清，这个人原来是卖官养情妇的工业局局长——汤项丘。
一路上，汤项丘诚惶诚恐，忐忑不安，心像是被人吊起，他不知道今晚上姐夫是出于什么居心，非要在市委书记办公室见他，为什么不在家里见，难道是掩人耳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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