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史诺伯爵让人拿来椅子，让她坐到他身旁，细细地打量着她。
虽说从未见过，毕竟是林茜的祖父，自己的曾祖父，卉叶也不免心生好奇。
“我见过你。”夏尔史诺伯爵露出慈祥的笑容：“那个时候，你在读中学，我坐在车里远远地见过你一面。”
“是么。”卉叶望着他道：“我妈妈眼睛的颜色和您的一样。”
是的，他们都有一双水蓝色的瞳孔，只不过林茜的明亮而清澈，面前这位老人的眼睛里则有太多内容。
母亲提到家人时总以“麻烦”二字带过，所以卉叶对林茜的过去几乎一无所知。
不过此时此刻，她面对着陌生人的打量，却并没有畏惧。
夏尔史诺伯爵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她多大，身体如何，平日有什么爱好，在做什么工作。
卉叶一一回答，他听了点头，又问“丽兹还好吗”。
“她很好。”卉叶眨了眨眼睛：“不知您是否知道，我爸爸去世了？”
“……啊。”夏尔史诺伯爵表情忽有些严肃：“我写过信给她，让她带着孩子们回来。”
“妈妈不会再回到这儿来，所以您若想让我说服她，是完全不可能的。”卉叶淡淡道：“今天我会来这儿，也不过是意外。这位伊丽莎白很不一般。”
卉叶说着看向不远处正和他人说话的伊丽莎白，夏尔史诺伯爵也望了过去，笑道：“她一向精灵古怪，在孙辈里我最喜欢她。”
不过才十五岁，却这么有自己的想法，不知道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啊。
卉叶不禁感叹，问道：“我想问一个问题。”
“什么？有什么事都和曾祖父说！”
“我们家族有自闭症的基因吗？”
卉叶简单说了卉炘和元棋翼的事，夏尔史诺伯爵沉思片刻，先道：“噢，你已经结婚了？”
“没有。”卉叶说道：“只是有一个孩子。”
她说得隐晦，夏尔史诺伯爵愣了一下：“噢，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这样，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又问道：“我的两个曾孙在哪儿？”
伊丽莎白已走了过来，说道：“他们在楼上，您现在上楼吗？”
“好。”夏尔史诺伯爵点点头，伊丽莎白即刻上前，挽住了他的手臂。
上楼途中，还有几个人与夏尔史诺伯爵说话，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老人，不免打听卉叶的情况，又说她和林茜长得那么像，将她称赞了一番。
卉叶浑身上下的社交细胞都被调动，微笑着予以回应。
好不容易快到楼梯的位置，又有一人走来。
“初次见面，我是艾伦·亨利·格诺斯维尔。”男人朝卉叶伸出手。
卉叶眨了眨眼睛，将手伸了出去，让他礼节性地吻了自己的手背：“卉叶。”
“伯爵，您怎么能这样？”金发碧眼的男人放下她的手，对夏尔史诺伯爵笑道：“有这么一个公主般的曾孙女，却到现在才将她介绍给我们。”
“小子，别打馊主意。”夏尔史诺伯爵心情不错，也就没多计较：“盯着你侄子的婚礼去吧，订婚两年我看别结了。”
他说着便往楼梯上走去，男人则将他看似无害的笑容对准卉叶。他愈是露出笑容，卉叶越不知他在想什么。
三年过去，她没比三年前将他看得更透。
艾伦走近她，只轻声道：“他也在这里。”
他就像是观众，面带微笑尽情欣赏着她颤动的睫毛，缩小的瞳孔，和一瞬间动摇的表情。
卉叶瞥了他一眼，道：“与我无关。”
她说着提起裙子，往楼梯上走去。艾伦拿过一杯酒，甚是满意她的表现。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做呢……
*
诺大的书房，元棋翼坐在阶梯上，正在读书给卉炘读书听。
他们走进房中，卉叶轻声唤道卉炘的名字，小豆丁就从楼梯上跑了下来，扑进了她的怀里。
夏尔史诺伯爵端详着两人，请他们坐下，听卉叶说了卉炘的情况。
他让侍者从柜子里拿出家谱，放在卉叶面前，同她简单说了说菲德尔家的人们被确认过的疾病。
这一代伊丽莎白小时候有语言障碍，上一代的长子是阅读障碍，夏尔史诺伯爵的兄弟有一个在战争后疯了，他的母亲则被认为是反社会人格。
“他的父亲还活着吗？”夏尔史诺伯爵问道。
卉叶的胸口起伏，点了一下头。
“你是什么想法？”他继续问道：“若有别人问起他的父亲，要怎么回答？”
卉叶有些意外这个问题，说道：“分开了。”
“恩，很简短，很好的回答。”夏尔史诺伯爵的手指敲过手杖：“今天也晚了，就在这里住下，明天再见见其他家人吧。”
又道了晚安，他便由侍者搀扶着离开了书房。
这同他在厅中的表现并不相同，似乎在激动之后只余平静，情绪像是水面一般看不到任何波动。
“曾祖父就是这样的。”伊丽莎白留在房间里，对卉叶说道：“我要和你说清楚，我让他见你可不是为了你。”
卉叶看向她，轻笑了一声：“无所谓，我在这里也不是为了我自己。”
伊丽莎白愣一下，略带好奇地看着她。少女忽然坐到她身旁，拉过她的手道：“姐姐，我也没有其他目的，只是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同伴。”
卉叶抽过自己的手：“什么同伴？”
伊丽莎白用力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家里的大部分人都想参与家族生意，但没几个聪明人，这样下去菲德尔家迟早会被他们败光。我们同为女性，又是姐妹，自然要联手，不是吗？”
“如果，如果我不答应你，你是不是会对我这样说。”卉叶缓缓道：“‘是我将你带进菲德尔家，所有人都会认为你和我是同伴。你初来乍到，若是就被针对又没有帮手想必不好受，所以我帮你，你也帮我，这是对我们两个都有利的事’……如果你是这样想的，免了吧。”
伊丽莎白红唇微启，看着卉叶起身。
“我会按你说的做不过是为你介绍医生的事略表感谢，我和我母亲一样并不想和菲德尔家扯上更多关系。菲德尔小姐，晚安。”
卉叶抱着卉炘离开房间，元棋翼看了伊丽莎白一眼，也跟了离开了。
约翰站在一旁，感叹道：“多么无礼的女士啊……小姐？”
他见伊丽莎白望着卉叶离去的门，似乎陷入了长久的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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