甫一进房，杨柳儿便看到了好端端靠坐在床上的襄安侯，她什么都顾不上想，就带着小五跪下了。
“奴婢见过侯爷。”
“小五给侯爷爹爹磕头。”
脑门结结实实地磕在地上，疼得厉害，小五含着眼泪，强忍着没哭，娘亲说过，侯爷爹爹是大人物，给他磕头时一定要诚心，千万不能惹他不喜。
娘亲还说，见到侯爷爹爹一定要低下头，眼睛不能随便乱看，可小五实在忍不住，她真的很想知道爹爹究竟长什么样儿。
小五捏紧了小拳头，壮起胆子悄悄抬头，用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速度飞快地瞄了她爹一眼。
“呀？”
看清她爹的长相，小姑娘一时没忍住，惊讶地发出了一声轻呼。
杨柳儿身子一抖，连忙一把捂住她的嘴巴，战战兢兢开口赔罪。
“侯爷恕罪，小五她年纪还小……”
造孽啊！青姝暗自感叹了一句，抬手挥退了留在房里伺候的人，身边只留下了一个庞尉。
“行了，把她放开吧，”再次转头看向那对依然跪着的母女，青姝有些好奇地问向小五，“你刚才在‘呀’什么？”
青姝表现得很温和，奈何何青长了一张能止小儿夜啼的脸，还有一副又粗又凶的嗓门，听到她的问话，小五吓得小脸一白，瘪着一张小嘴，要哭不哭地往杨柳儿怀里钻。
青姝：“……”行叭，那就直接进入正题。
“坐下说话。”青姝指了指床边的杌凳，她可没有让人跪着叙话的习惯。
杨柳儿心中惶恐不安，却也不敢违抗侯爷的命令，杌凳只有一个，她想都没想，就将小五抱上去坐下了，自己则静立在小五身边。
青姝见状，稍稍愣了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在眼下这个封建社会，小五的身份可比她的生身母亲的身份高多了，哪怕小五只是个外室女，可只要她的身体里流着何青的血脉，那她就是主子。
而杨柳儿，即便入得侯府，身份依然只是个下人。
就算青姝给她一个良妾的身份，她依然越不过小五去……
每一个文明，都有它自己的发展轨迹，青姝更喜欢开明的现代社会不假，却也没有强行改变世界的野心，是以并未提出异议。
思忖了片刻，青姝问向杨柳儿，“你心里有何打算？”
她知道她这样问，杨柳儿必定惶恐难安，但她必须得问。
说实在，何青留下的烂摊子，即便是青姝，也觉得很难搞，她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些女人才好。
眼前的杨柳儿，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放在现代社会，她这个年纪应该还在读大学，每天念念书、玩玩游戏、遇到顺眼的人就谈谈恋爱，无忧无虑地肆意享受青春。
然而，在这里，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
当然，青姝也没想过要照现代的标准，对待杨柳儿，毕竟这里并不是现代。
她能做的，就是在并不过分的范围内，尽量满足杨柳儿的要求，为她规划一条她想走的路。
担心杨柳儿胡思乱想，青姝又补充道：“不论你是怎么想的，都可以说出来，我保证，不会怪罪于你。”
“奴婢求侯爷让小五进府，给小五一个名分。”杨柳儿‘噗通’一声再次跪下。
“可以，”青姝点了点头，又问：“那你自己呢？”
见侯爷愿意让小五认祖归宗，杨柳儿心中狂喜，可当侯爷问起她自己的打算，她心里却是一阵慌乱，眼睛里一片茫然。
许久都没能说出一句整话。
“奴婢……奴婢……”
青姝在心里叹了一声，“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
“其一，你和小五一起进府，我给你个良妾的身份，记住，只是身份。”青姝特意强调道。
她可是有性别的灵魂体，要她去睡女人，她肯定是做不到的。
“其二，给你置办一些家业，让你恢复自由身，不管你往后是打算另嫁他人，还是一个自己过日子，我都赞同。只是若是嫁了人，你见小五的机会肯定就不多了。”
青姝给出了两个选择，但对很多母亲来说，真正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因为若是选了第二条，杨柳儿就必须放弃小五。
青姝知道这很残忍，但是她也没有其他办法。
她要为杨柳儿负责，也同样得为小五负责，小五这样的身份，若是不能认祖归宗，她的腰板永远挺不直。
不能挺直腰板做人，这样的人生，必定凄惨无比。
当然，第一选择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选了它，性福可就没有了，杨柳儿还这么年轻……
青姝只觉得这两个选择哪哪都不好，可在杨柳儿看来，却是天大的惊喜。
毫无疑问，她选择了第一个。
女儿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可能放弃。
她本来只期望侯爷能让小五认祖归宗，如今不但愿望达成，还能让她继续陪着女儿，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只要能与女儿离得近一些，哪怕要她为奴为婢，她也是求之不得的。
看着杨柳儿喜极而泣的模样，青姝心情一度无比复杂。
若是可以，她真的很想把何青的魂魄拉出来，鞭尸，哦不，鞭魂！
“你去把等着花厅的人都叫来，”吩咐了庞尉一声，青姝向小五招了招手，“小五，你过来。”
看到侯爷爹爹向自己招手，小五不知所措地看向杨柳儿，见她点头，小五才怯生生地走向青姝。
“侯爷爹爹。”
小姑娘的声音又细又软，听得人心头发软。
青姝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尽可能放轻了声音道：“小五以后就住在侯府好不好？”
“和娘一起住吗？”小五歪着小脑袋轻声问道。
青姝笑着点了点头，“嗯，和你娘一起住。”
听到这话，小五眼睛一亮，胆子一下就大了起来，她转身仰头望着杨柳儿道：“娘，你听到了吗？侯爷爹爹也说你是我娘。”
青姝：“？”这是什么话？
“要叫姨娘。”杨柳儿眼神忌惮地瞄了青姝一眼，轻声纠正小五的说法。
原来是这么回事啊，青姝无所谓地笑了笑，“私下里叫什么都没有关系。”对外稍加注意就好了，毕竟姚氏的面子也是要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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