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芷默盯着块状肌肉，难得没有犯花痴,倒了药油些在掌心，认认真真搓开，贴上林向楚的胳膊，虔诚又细致地揉。
她的手法并不好，因为不熟练，时不时用上手指，捏得人皮肉生疼。
水晶灯光线明晃。林向楚看着她用心的模样，睫毛低垂，一张巴掌大小的脸渐渐出了汗，薄薄的水汽挂在额头，很招人怜。
他将那点碎发往她的耳机拨了拨，夏芷默一眨眼，两颗带着凉意的眼泪却顺着眼眶掉下来，猝不及防。
林向楚不明所以，捧起她的脸，夏芷默眼底有迟来的情绪，隐而不发，不知道藏了多久。
“怎么哭了？”
声音莫名温和了不少，林向楚用拇指揩去她的眼泪，气息吹拂在夏芷默的脸颊，带着点安抚的意思。
夏芷默说：“对不起……”
“你路上说过了。”
“我不该闹脾气的，就差了那么一点点，要是不是你刹车及时……对不起，大叔，对不起……”
惊恐在安静后才被放大无数倍，夏芷默脑中下意识的回放过刹车那一幕，懊恼自责还有后怕便一波波的涌上来，凌迟着她的神经。
回忆中有画面在闪，是熊熊大火，还有鼎沸忙乱的人声与消防水枪的声音。
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过去了，不用对不起。”
面前的人情绪不对劲，林向楚低语了一句，不见成效，索性将人捞进了怀中，“夏芷默，没出事，你在害怕什么？”
小姑娘在自己怀里簌簌发抖，像一只落水后的猫，无端叫人心软。
“我……”
夏芷默张了张嘴，关于母亲的往事梗在喉头，却说不出话来。
她闭上眼，长出一口气，情绪终于渐渐平复。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很短，不长。”
的确很短。
事情发生在她八岁的暑假。那天的天气，是多云，她生日的前一天。
母亲出门有事，临走之前不忘微笑着问她，第二天想吃什么口味的蛋糕。
夏芷默不记得自己怎么回答的，她只记得母亲刚出去没多久，就有司机的电话传到家里。
他的声音在抖，和她说，出车祸了，就在离家不远的滨海路。
夏芷默同样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场的，等她赶到的时候，汽车已经爆炸。
大火滔天，将夕阳和天际都染得血红。而她的母亲卡在变形的车头和座位之间，被烧成了焦炭。
她看着这场大火从熊熊一直烧至熄灭，而后夏成明赶来，将她带走。
家变来得突然，年少的小姑娘一夜成长，懂得了生命无常。
她对夏成明开始关心懂事，早早成了一件贴心小棉袄，可年底的时候，他却带着吴丽颖和夏子晴到了夏家，满面春风，将亡妻的死抛在了脑后。
故事到这里是结束又是开始。
夏芷默呼出一口气，说：“我后来怀疑过是不是吴丽颖她动的手。”
“结果？”
“结果那年我才不过十岁，我自己没有能力去找证据，就把这个猜测和父亲说，他把我狠狠骂了一通。”
“你现在有能力了。”
“是啊，我现在有能力了，可时间过了那么久，连当年的司机都已经不见踪影，物证也不过就是几张照片，要怎么找得到？”
她找过，只不过最后无功而返。
夏芷默叹气，轻轻一动，林向楚就将人搂紧了些，拍了拍她的脊背。
一时安静，客厅中似乎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彼此相闻。
夏芷默坐了很久，他抱了很久，最后她缓过神时，看微肿的胳膊，脸色微变。
“忘记了……还没上完药。”
“我自己来。”
林向楚接了东西，问得随意：“你今晚打算住哪儿？”
“不想回家……”
这会的底气没有车里那么足了，夏芷默还没有彻底从低落的情绪里走出来，偷偷看他一眼，略带商量意味地往他身边坐：“我就是不想见夏成明他们，睡沙发都行，主卧让给你。”
本以为还会有几句劝解或者拒绝的话语，没想到林向楚头也没抬，就道：“成。”
又说：“一会我拿东西给你。”
夏芷默怔愣，一时间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吐槽他时机抓得太好，眨了眨眼，将话语都咽进了肚子。
-
浴室有两个，林向楚占用了主卧的，夏芷默就只能乖乖滚去用外头的。
她脱了衣服，水流哗啦啦冲下来，下一秒，却被莲蓬头里强劲的凉水刺激的尖叫出声，急急忙忙踏出浴缸，忘记脚丫子带水，动作仓促没站稳，一下子滑倒在地。
后脑勺在了浴缸壁上，“咚”地一声，连在卧室内的林向楚都听到了动静。
他推门而入，夏芷默没顾得上穿衣服，于是见到的，就是一副带着水滴的身体。
林向楚扯过一旁的裙子盖在了她身上，紧接着将人扶起来，素来平静的脸上忽然出现一抹波澜来，“摔倒哪儿了？”
是不自觉的紧张，连声音都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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