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漆黑一团，厚重的窗帘遮蔽了外界的光，有个老人倚靠在湘妃竹榻上，在黑暗里独自下棋。
姬澄澈在老饶对面坐下，道：“万流归海。”
老人慢条斯理地放下一枚白棋，回应道：“下大同。”
姬澄澈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那枚合而为一的碧玉虎符，放到了棋盘中央。
老人眸光如电射落在虎符之上，就听姬澄澈道：“我是纪元。”
老人缓缓挺直了身躯，在湘妃竹榻上向姬澄澈拱手一拜道：“合盟都路鬼无邪参见盟主！”
姬澄澈抱拳还礼，道：“无邪先生，我时常听大先生提到您，四十年前只差一步便到太古山，却为救护几位一面之缘的朋友不惜耗损真元万里驰援，结果身负重伤失去双腿，淡然退隐于市井之郑如此侠肝义胆古道热肠，晚辈追思遥想委实神往不已。”
鬼无邪淡淡笑道：“那盟主也该知道，若非大先生我当年丢掉的就不止是这双腿。”
姬澄澈再从袖口里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道：“这是长托我带给你的。”
鬼无邪含笑收下白瓷瓶，问道：“大先生可好？”
姬澄澈点点头道：“恩师一切都好，只是经常想念大伙儿。三年前他曾经路过都城，本想带我来看望您，结果因为一些突发的事情给耽搁了。”
鬼无邪眉宇微动，惊异道：“三年前‘魔笛’暴露，被道教万里追杀，原来是大先生亲自出手相救！”
姬澄澈不置可否道：“我要你办几件事。”
鬼无邪神容一肃道：“请盟主吩咐。”
“四月十五都观将举行斋醮大典，现正在建造醮坛。我要这座醮坛在大典当日于万众瞩目之下被炸成飞灰。”
姬澄澈缓缓道：“火药你不必担心，长会在两内落实，关键是将它藏入醮坛，并且计算好引爆时间，尽量不要伤人。”
“不知长那家伙整日炼丹又炼出了什么新花样儿？”
鬼无邪平静地听完，悠然一笑道：“从码头运送木材砖石开始，到观中督工建造醮坛的，都是老夫的门徒子侄。随意哪个环节，我都能将火药藏进去，譬如凿空大梁灌进去，又或者混在石料里，办法多的是。”
姬澄澈道：“第二件事，我准备收养一些下关的孤儿，需要麻烦你推荐一些可用的人手，最好再请几位先生授课。所需花费的银两，我会送来。”
鬼无邪痛快地点头道：“没问题，给我三时间。”
“最后一件事，帮我查清破法宗在下关的所有落脚地。”
“殇馗的破法宗？”鬼无邪思忖道：“这件事比较难办。”
姬澄澈道：“我要把殇馗揪出来。”
鬼无邪沉默须臾，答应道：“我尽力而为。”
姬澄澈站起身来，向鬼无邪躬身一礼道：“保重。”
鬼无邪油然笑着道：“往后常来这儿吃面，凡是能让淼焦头烂额的事我都喜欢。”
姬澄澈退出屋外，通过暗门回到了面馆的大堂里。
唐雪落和关应物刚刚吃好正在等他，姬澄澈见状招呼道：“我们走吧。”
麻子站起身笑嘻嘻道：“妹子，你家住哪儿，可要哥送你回去？”
一名伙计拿着块油腻腻的抹布走了过来，一捅麻子的腰眼低声了句什么。
麻子的嬉皮笑脸顿时僵住了，举手“噼噼啪啪”猛抽自己十几个耳光，吓得那群混混乒乒乓乓放下碗一个个都跳起身来，不晓得究竟发生了何事。
只见麻子一边掌嘴，一边讨饶道：“公子，不晓得您是爷的朋友。我马尿喝多了有眼不识金镶玉，您大人不记人过饶了我这一回，下次再也不敢了。”
姬澄澈挥挥手道：“没事儿，大家都是朋友，你坐下继续吃面。”
麻子哆哆嗦嗦侧半边屁股坐下，却哪里还敢举筷子吃面。
姬澄澈一笑，道：“老关，你用马车送土豆还有外面的那些孩子先回上林苑。”
关应物单臂抱过土豆，问道：“那您和唐仙子？”
“嗯，我陪她找房子去。”
于是三人分道扬镳，姬澄澈从马车里取出一把雨伞撑开，偕着唐雪落走出巷，两饶身影在蒙蒙春雨里相伴相随渐渐去远。
最后一句话是一景，灵感来自于戴舒望的诗作《雨巷》。其实这首诗老牛曾经多次在作品里引用，譬如越界里。
我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遇着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
丁香一样的芳芬
丁香一样的忧愁
在雨中哀怨
哀怨又彷徨
她彷徨在这寂寥的雨巷
撑着油纸伞像我一样
像我一样地默默踟躇着冷漠、凄清、又惆怅
她静默地走近走近
又投出叹息一般的眼光
她飘过像梦一般地
像梦一般地凄婉迷茫
像梦中飘过一枝丁香
我身旁飘过这女郎
她静默地远了，远了，到了颓圮的篱墙
走离这雨巷
在雨的哀曲里
消了她的颜色
散了她的芬芳
甚至她的叹息般的目光
丁香般的惆怅
我撑着油纸伞
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飘过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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