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抬头就撞进他的视线里。他的眼睛是我的最爱，总是那么清澈干净。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他的心思应该也是一尘不染吧。
见我不作答，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顶，“没事，你慢慢考虑。”
我随手合上练习册，“你转回去吧，我要睡了。”
我知道他还在盯着我，但也安心睡了。那几天确实很累，因为月考又在眉睫。
三次月考后，我的成绩稳定在年级前五十。兴奋与不安每天都纠缠在心头，生怕来之不易的进步忽然消失了。
“奖你的！”
他送我一本理综秘籍，我捧在手里只觉滚烫。这是他哥哥——前年全市理科状元整理的笔记。
“我……”
本想说不能要。不过转念一想，毕竟是他的一片好意，还是收下吧。
“不用谢。”
他懂我，知道我的道谢说不出口。
五月，烈日暴晒着南方大地。塑胶跑道挥发出的味道刁钻地传入鼻尖，老师们迫切的声音通过扩音器穿透每道粉墙。
他再次问起那个问题。
“恩……不考同一间学校也没关系吧？”
“你！”
他的眼底似是燃起怒火，把原有的湿润烧得一干二净。我有些害怕，只得迅速低下头，装作一切都没发生。
我喜欢他是真，可他从未明确表示过对我的喜欢，我不敢贸然越过雷池半步。
考前一周是自由复习时间，可以不去上学。我在家闷头读了三天，梳理出最后的疑难带去学校。他直到最后一天才现身，我们只匆匆有了一次眼神接触，连句加油鼓励的话都没有。
还有两天，一切都将尘埃落定。三年的努力是否有效，很快就会见分晓。我缺席了谢师宴，只给老师们一一发信息致谢。
我在班里一向自由散漫惯了，又仗着成绩还过得去，所以没人说我什么。
当晚十点，我接到他的电话。
“我在你家楼下。”
爸妈知道他这号人物的存在，于是没拦我，只让我早点上楼。
他抱了我。身上依然是洗衣液好闻的馨香，没有我讨厌的啤酒味道。
我没办法回抱他，因为不想。考后几天我仔细分析过了，即使他跟我表白，我也不会接受。
“你不喜欢我吗？”
我笑了，也清楚知道我们之间究竟差了什么。
“修齐，你其实并没有很喜欢我。”
“不，我喜欢你。”
我没有勇气陪一个男孩成长，所以严词拒绝了他。
路灯下的他看起来没有很忧伤。我们和平地道别，此后两年再没有见过面。
“仅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他自人山人海中来，原来只为给我一场空欢喜。”
这是太宰治写的后一句。自那天之后，我原本炽热的心也慢慢冷了下来。我感谢他曾走进我的世界，但我们真的不合适。
大学的我们分道扬镳，不曾联络，他的情况我都是从别人口中得知。
大一开学后不久，他跟同社团的师姐在一起了。相处不到半个学期就分了，原因是他的兄弟觉得他女朋友不行。
大二，他去了美国，又相继换了两任女朋友。看他分手后的签名，似乎是在怀念前任，抱怨后来遇上的都不及旧人。
我不得不感叹自己的远见，他的感情观确实不够成熟。曾经，他对我真的很好。
他会用半个月的零花钱贿赂广播站的同学，只为让我在生日当天听到林宥嘉专场。
打球后也不像其他男生那样邋里邋遢，会认真洗完手才拿走我的作业本。
但他似乎是为了喜欢我而喜欢我。在他看来，我是成绩长相还过得去的同学，既然在适合的时间遇上了，那谈个恋爱也是情理中事。
说到底，他不过是习惯了班上同学对我们的起哄，于是在心底产生了错觉：和我在一起就对了。
他所谓的告白也印证了我的想法。
相比于别人直截了当地表达喜欢，他选择用问句试探我。好像在他看来，我必须喜欢他，我一定会答应他。
而他还有一个致命弱点：过分在意别人的想法和目光。否则恋情也不会一再受旁人干扰，落得无疾而终。
若他在开始每段感情之前，能先考虑自己的需求，衡量喜欢的标准，也不至于优柔寡断，伤人伤己。
可我不后悔对他的喜欢，因为他让我懂了“喜欢”是什么感觉，也让我有了为高考拼搏的动力。他适合当伙伴，当朋友，唯独不适合当恋人。
我的目光回到手机上，而后在评论区敲下留言：于我，你是清风明月般的存在。
是啊，他是清风，吹散了我青春期的疑惑，在我心底印下一抹微凉。他是明月，远远地照着我前进的路途，指引我努力的方向。
所以我放他走，让他回到属于自己的天地中去。他只能是抓不住的风够不着的月，始终无法长留在侧。
我总会遇上一个温暖的人。这个人能发自内心地表达对我的喜爱，也能伴我左右，不再徒留我一人空想。
白玫瑰或朱砂痣，终是抵不过真实的相伴。
无论你是高高在上的明月，还是飘渺无影的清风，愿你能遇上一片山林，她会包容一切将你环在其中，让你不再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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