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
“二七，我陪不了他一生了。”灵瑶好像有了些力气和精神，竟有些苍白地笑了，“我用了五世的颠沛流离，被利用、被算计、被遗弃、被抛弃……我忍受了五世的苦楚，只想着修得一世的圆满，没成想，美梦终是空，黄粱一梦，再怎么盘算得完美，睁开双眼，却也只能看到破败的现实。”
“宿主，那您……打算怎么办？”
“我不陪着他了，从前我感他孤苦一生，觉得心痛，事到如今，我仍然是他为追名逐利随时可以抛弃的人，我为何还要陪着他？”灵瑶自嘲一笑，“至于那些积分……”
她颓败道：“都用来唤醒他的记忆吧。”
“可是……他没有失忆啊！”二七说着，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赶紧道：“宿主，我都和你说了，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不管是不是，我都要求将积分兑换成他的记忆。”灵瑶倔强着，“若是我赌对了，便也不算浪费；若是没赌对，我甘愿认输。”
二七愣着道：“可是……那是你辛苦了那么久……”
“还有。”灵瑶突然道，“若是还有剩余，就……用来封存我的记忆吧。”
“你说什么?!你不是最想找回自己的记忆吗？”
“可是……这几世都好苦，太多的苦，我吃不下了。”她道，“封存吧，我宁愿空白地活着，没有过去，便不惧未来。成为这偌大的天地间小小的一粟，轰轰烈烈也好，默默无闻也罢，最终都是要死去的。”
“我是谁不重要，来自哪儿，爱过谁，都不重要了。与那些相比，成为什么样的人，才是应该注重的事情。”她轻轻一笑，虽面色如纸般苍白，浑身皆是鲜血的味道，可她落魄，依旧美丽：“二七，待我再次醒来，你一定要告诉我，要自私地活着，在爱情里不做付出的那个人，分别的时候……便不会有痛苦。”
二七很久很久都死死地记得她的叮嘱，眼睁睁地看着她独自一人，在这样肮脏的地方，慢慢地变得呼吸全无，再也不省人事。
柳月牙回了将军府，第一件事竟然是去了将军府的水牢。
叶顷虽被关押着，却没有受到任何严刑逼供，他是一只妖，原型本就是叶子，在水里泡着，也没什么大碍。
只是人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你来作甚？”叶顷见到柳月牙，很是错愕，根本没有想到她会过来。
“我来，是帮云令瑶传话的。”她道，“给他松绑！”
“这……柳姑娘，将军没下命令啊！”侍卫有些为难。
柳月牙掏出在自己手掌心被汗水打湿了令牌，道：“太后娘娘的令牌在此，你敢不听？”
这是太后的令牌，侍卫吓了一跳，赶紧道：“奴才不敢！”
“还不快松绑！”
“是！”侍卫应了，赶紧给叶顷松了绑。
叶顷揉了揉胳膊，道了句“多谢”，便要离开，却被柳月牙叫住了：“站住。”
叶顷一愣，便听到她继续道：“你不想知道云令瑶和你说了什么吗？”
“瑶儿说什么，我可以亲自去听。如今上官亭的腿已经痊愈，我便要带着瑶儿离开了。”叶顷道，“京都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即便是再单纯的人，入了京都，也会被染了他色。”
他看先柳月牙：“就连一开始唯唯诺诺的柳姑娘，如今也是一副主子的做派了。”
柳月牙一愣，她全然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可她没有过多纠结此事，而是拿出一根已经化掉变形了的兔子糖人，道：“她说，她的确喜欢吃糖人，可是却并不是执着兔子形状。什么形状的糖人，都是一个味道的，从前喜欢兔子的样子，不过是药王谷地方偏僻，做糖人的老伯只会那么几种造型罢了。”
叶顷接过那个糖人，一口就塞到了嘴里，有些模糊不清道：“我知道了。兔子形状的糖人，如今已经变得丑陋不堪，她应该选择别的。”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她说，她不会回去了！”柳月牙在他身后道，“照顾好她父亲，麻烦了。”
叶顷一顿，没有回头，没有拒绝却也没有答应。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柳月牙在原地站了很久很久，叶顷喜欢云令瑶，比她想象的还喜欢。
云令瑶……为了能让他心安，竟连自己的死也要瞒下来，独自一人，客死他乡，她竟没有丝毫地犹豫。
“柳姑娘，您怎么在这儿呢？”阿尚突然出现道，“主子正找您呢！”
“好。”柳月牙应道，“亭哥哥好些了没有？”
阿尚摇摇头：“刚刚不知怎么了，头痛欲裂，太医们都束手无策。我们便想着去恳求陛下请云姑娘来，哪知道主子突然就好了。”
阿尚有些不解：“虽然主子还是主子，可是我不知怎么回事，就觉他好像换了一个人，那通身的气质，配上清俊的面容，倒是和云姑娘给人的感觉有几分相似。只是相比云姑娘的单纯美好，主子更加凌厉些。”
“和云姑娘相似？”
阿尚点头，有些说不上来，断断续续地搜索着合适的用词：“就是，好像不是凡人，是……神祗。”
上官亭负手而立，看着窗外夏日夜空的景色，许是有些阴天，天上的积云很多，星子皆被埋没。
“主子，云姑娘到了。”阿尚道。
“你出去吧，把门带上。”
“是。”阿尚应着，退了出去。
上官亭走到铜镜前，看着自己的容貌，眉间有一道不小的伤疤。他衣袖一挥，那道伤疤竟肉眼可见地消失了。
柳月牙大惊失色，捂住嘴巴下意识退后了好几步，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声音颤抖：“亭哥哥……”
“上官亭？”他眸中皆是淡漠，“这不过是一个化名罢了。”
他看着她，冷漠如冰雪：“这世间让你们敬畏的，除了妖，还有……神。”
“你……难道……”
他解开挂在他身上的金丝香囊，问她：“这个，是你给我的？”
“亭哥哥……”
“是不是。”
“不……不是……”
“那你为何一开始不说？”
“我……”
柳月牙一时语塞，她现在怕极了，他虽然没拿着刀枪指着她，也没有可怕的面容，可她就是好怕好怕，怕到站立不稳，只能死死地扶住柱子，好像那根柱子，就是她所有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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