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江尘用尽全力呼吸着，尽力维持着灵力的运转，但在那巨大的梦貘前，他连喘气都越来越困难，仿佛被捏在无形的巨掌之中。
这东西恐怕已经有准妖王的水平。尽管有所预计，但那股威压仍是超出了想象，这让他感觉指尖发冷，像是全身血液在瞬间冻了起来，刺骨凉意直入脑髓。
这是绝对的实力差，不用说是迎击，光是被那股气息锁定，就让人丝毫动弹不得。
再怎么说他也只有炼气的水平，经过刚才这一阵鏖战，他的灵力已经快要用尽了。在这样的存在面前，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救…”
压抑的叫声传入耳中。韩江尘尽力向后看去，只见身后的人们的面庞被惊恐扭曲，他们挥舞着手臂，脚下却再迈不出一步。
只见此时那地上的血泊竟已是蔓上了他们的脚背，像是无形的手将他们牢牢地抓在原地。
那蔓延还在继续，像是某种菌群一点一点向上侵蚀，被侵蚀者却像是发不出任何声音，能做的只有用祈求的目光看着面前的少年，就像在祈求最后的希望。
“救...我...”
“小神仙，求你...救救我们。”
韩江尘一个激灵回过神，他猛然意识到现在的处境——这些人，在向他求救。
他们需要他。
那位老师说过，让凡人死在眼前，是为斩妖人之耻。
灵力的风流重新激荡起来，将有些黯淡的剑光重新擦亮。他放弃了一切防御，所有收归体内的灵力全部解开，一拼之下，竟是强行挣脱了那威压的束缚！
韩江尘急促地喘息着，一手擦掉口鼻之中因强挣而渗出的血，急速地扫视着面前扭曲的空间，波动的灵力在他眼中变作风流，那风正以惊人的速度狂冲着。
他在寻找这地方的“眼”。
——既然是灵力所构成的空间，那么一定也有着要害性的漏洞存在，只要找到那个漏洞就能暂时打破这片空间。
这是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个破局的可能，也是让这剩下的十几人逃出去的最后希望。
虽然在这之后他自己也许没机会走出去了，但只要能让这群人从中脱困，他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他眯起双眼，只觉眼前的灵力流简直像是群魔乱舞，偶尔有细小的缝隙也在瞬间被淹没，他连发数击都没能奏效。
虚弱感开始席卷，他握剑的手都有些颤抖起来，正当他强迫自己振作的时候，眼前的巨大梦貘却突然动了。
只见它身上上百张眼脸突然蠕动起来，几百只眼球同时滚动，焦点齐齐落在下方的韩江尘身上，难以言喻的压力冲入神识之中，让他头脑都是一阵晕眩。而在同时，它脚下的血流滚动起来，周遭的一切突然都变得模糊不清。
就在这景象当中，当头的广播突然再度响了起来。
“既然这位客人不愿进入美梦当中...”广播的声音如刚才那般清丽，“那么，就请尝试一下，你的‘噩梦’吧。”
他的噩梦？
韩江尘心中蓦地一紧，赶忙收束心神紧守灵台，将全部的灵力集中在剑刃上。
刚才他就被这东西制造的幻象骗过一次，不知道这次又会出什么怪招。
但这个节骨眼容不得他出岔子，他必须保持绝对的清醒，无论出现什么幻觉，都必须...
一阵剧痛突然传入脑中，有什么东西从背后猛地袭来，深深刺进了血肉当中。他跌撞着向前扑倒，以剑杵地，连咳出几口血来。
韩江尘用力回头看去，十数道人影正站在他背后，看轮廓，似乎是最后没能跑出去的那十几人。只是这时他们手上的指甲赫然爆长数倍，指尖沾血。
这些本该被他保护的人，正在攻击他。
这是致命却又必然的失误。他清晰地知道这是一场针对他的噩梦，是用来迷惑他的假象，但他还是没能躲开。
他尽力睁大眼，看着那些轮廓：他们离得如此之近，一眼看去，那些脸就好像飞速变化着的万花筒，无数张面孔在眨眼间闪过。
那全都是他记忆中的人，父母、老师、曾经的同学…他们的脸已经模糊不清，但他能听到他们在说话。
他们说：“你是个妖怪。”
韩江尘忍痛撑起身，尽全力将长剑握在手中，但失血再加上灵力耗尽，他手臂已经使不上力。
就在同时，身后的人群一拥而上，将他死死摁在地上，十数双尖锐的指甲从他身上刺进刺出，十数个声音在他耳边重复。
你是个妖怪、你是个妖怪、你是个妖怪。
剧痛深入骨髓，眼前的黑幕越来越浓，他看着地上蔓延开来的自己的血，只觉得全身如同掉入冰窟般冻了起来。
那一瞬间他脑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念头：如果他就这么死去了，是不是真的没人会在意没人会发现？这世界上将再没有任何他的痕迹，就像是…他从来没存在过一样。
心脏猛然紧缩到极致，他死死抓着手里的灵剑，竭尽全力抵抗着那股致命的眩晕感。明明已经抱定死志，但这时前所未有的求生欲突然把他压垮了。
他突然...很想很想活下去。
……
就在同时，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目光正落在他身上，神色玩味。
“还真是能撑啊…”
在这双眼睛中，文化中心内部依旧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血光、没有妖影，一切如常。
十数人正倒在会场内，每个人的脸色都惨白如纸，双目空洞地望着天空，里面失却了所有生机。
唯一还有气息的，是在中央的那个少年。
明明四周没有任何东西在攻击他，但那身上却是凭空多出数道骇人的伤口，细细的血线从七窍当中流下。他还活着，但也只差最后一步。
明明只是个炼气，却有这种本事…那所学校只凭正常的授课，居然培养出这样的人？
的确是个奇迹。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嘴角挑起些微的弧度，那双眼的主人翻动手腕，就见那手掌之中，赫然拿着一只隐发微光的玉镯。
如果魏泽在这里，一定会一眼认出——这玉镯，与花念安那只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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