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之名，消迹于人间？听得这几个字，苏白心中一寒，抬眼看向舒墨。在说出这句话时，他仍和从前一样，面上是一如往常的风淡云轻。这神色本没有什么，可在此刻，苏白却觉得舒墨是陌生的。
这般想着，他忍不住拽了舒墨一把，企图使他冷静下来。舒墨回头，看着苏白满眼是他的眸子，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安慰地拍了拍他的手，他转过头，静待着赫连朝云的答案。
赫连朝云回过头，道：“夜王的意思是？”
言外之意，是他同意合作了。舒墨勾了勾唇，道：“太子想要玉符，我自会派人取来，待取得玉符，您若再想对付赫连阎，便就无甚顾忌了。”
他想要的，无非是合作的诚意。
“如此，”赫连朝云勾了勾唇：“便就有劳夜王费心了。”
既然有人主动送上门来，他倒不介意利用利用。甭管他是抱着什么目的来的，只要能将赫连阎置之死地，一切就都好说。
千里之外，赫连阎从前线回到营帐，不同于尚是白昼的王城，此地夜已深了。月上梢头，营帐建在满是荒草的山涧边，灯火长明着，不时有巡逻的队伍绕着营帐来回走动，队伍有条不紊，整齐规律，看起来有些寂寞。
在赫连阎身边，还跟着几位随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旁边另跟着两位赫连暮雨的人，刚从前线浴血奋战回来，这些人身上皆带着不同程度的伤。看着这些人，赫连阎哈哈笑道：“今儿爷开心，请你们喝酒。”
拿凤昭威胁他的玄门被他杀了几个长老，他怎能不开心？但同时的，因他杀了玄门的长老，凤昭也免不了要损失一部分人。凤昭的人死了，他可真想看看，他会是什么反应。
这般想着，在周遭数人绉媚符合的拥簇下，赫连阎走进自己的营帐，吩咐好手下拿酒与肉之后，便脱开众人，去了赫连松落的帐篷。
赫连松落像是早便睡下了，帐篷里漆黑一片，周遭泛着丝丝寒意，冰冷的没有一点温度，帐内仿佛空无一人。赫连阎暗道不妙，立刻三步并两步走向床前，作势便要去探床上有无人否。
忽在这时，一人出现在他身后，淡声道：“阎王是在找我？”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赫连阎愣了愣，忙转过身，警惕地问道：“怎么不点灯？”
“灯？”黑暗之中，赫连松落眸光淡淡地看着赫连阎，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多年之前，很多个深夜时分，他们二人相对独酌之时。那时一切都很简单。人在少年时，总对这个世界有着很多憧憬，他还记得，他们在喝醉时，赫连阎大笑着跟他谈理想，谈着谈着，直至谈到房间的蜡烛燃尽了，他们还在畅谈，一直谈到天边泛起鱼际白。
而今到底是不一样了。
赫连松落坐向桌边，摸向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灯，慢慢点燃了它。霎时之间，营帐之内一片清明。重新站到亮光之中，赫连阎暗暗松了口气。不知从何时起，他开始害怕起了黑暗，每到夜晚，不点灯都是万万不行的。
烛火簇动着，二人对视，企图从对方身上找回曾经会开怀大笑的少年影子。但可惜的是，时过境迁，一切都已面目全非，谁都没能看透彼此。唯一能看懂的，只有彼此被岁月沧桑了的脸上风尘。——他们都经历过很多事。
“今儿我前线杀敌，死了几个长老。”
这句话说出来，莫名有些突兀。但也正是赫连阎此行来的目的。他挑着眉，看似漫不经心，实则心中是有一丝盼切的。他想看他情绪的波澜起伏，哪怕是生气、憎恨、埋怨都好，他对他有情绪，至少能说明，他的心中是有他的。
“是吗？”在听到死了几位长老后，赫连松落很是平静，他抬眼看他，问道：“为何跟我说这些？”
倘若换做平常，他根本不会问他这些。如今因着任务在身，适当的多言，也是必须的。
凤昭的局势，果然还不足以让他放在心上。这般想着，赫连阎勾了勾唇，笑道：“有赫连暮雨相助，玄门落败是迟早的事，我来找你，自然只是喊你与我一道吃庆功酒的。”
赫连松落抬眉：“庆功酒？”
与玄门的一战迫在眉睫，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他吃的哪门子的庆功酒？
“去不去？”
不知为何，在对上赫连松落时，赫连阎总能轻而易举的失控。他明知道，今日根本无功可庆，他只是想跟他喝酒了。可下意识的，在他面前时，他还是无法拉下脸来。
“去。”
好容易有灌醉他盗玉符的机会，他怎能不去？
片刻之后，二人并肩而去大帐之中，此时帐中已歌舞升平，众人盘坐在酒席前，相对谈笑着，融洽的程度，只差饮酒附兴了。待见得赫连阎来，他们忙站起身，抱拳道：“阎王。”
赫连阎罢了罢手，淡声道：“免了。”说着，他带赫连松落走至主座。主座早在他的安排下换成了两人的，赫连阎坐下后，示意赫连松落坐在他身侧。
赫连松落一撩衣摆，缓缓坐将了下来。在他坐下之后，原本起身行礼的人又都坐了回去。不同方才的热闹，此时满帐寂然，室内只剩下舞女伴奏所用的丝竹管弦声。他们都在等赫连阎开口说话。
被这么多人看着，赫连阎颇为自在地给自己斟了杯酒，举起杯子道：“都看着我作甚？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且进杯中物，来，干。”
一语出，众人立刻端起酒杯，遥遥向赫连阎敬去。待敬过后，赫连阎眸光半敛，掩袖将酒一饮而尽。酒入愁肠，呛得他微微颤了下眉头。而在这时，他下意识的看了眼赫连松落，正对上他看他的眼眸，这眼神漆黑如墨，看的他心脏不由为之颤动了下。
下一刻，赫连松落勾了勾唇，朝他敬了杯酒，他一抬头，杯口对上薄唇，酒水顺着喉头向下咽去，直接看晃了赫连阎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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