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松落倒在地上，腹间有血涓涓流出，看着被钟离无厌越抱越远的人，他眉眼轻颤，心中百感交集。
下一刻，凤昭之人见赫连松落受了伤，纷纷向他聚拢而去，较为迅速的二人扑在赫连松落面前，一脸担忧道：“主子！”
紧接着，一人见势不妙，迅速将赫连松落扶起，边扶边对身旁人道：“愣着作甚！快扶主子下山。”
那人结巴着“哦”了一声，忙架起赫连松落另一只胳膊，小心翼翼扶他下了台阶。
踉跄着步子，赫连松落捂着侧腰，一步一步向下走去。在走之时，他耳朵一动，忽地偏头向右侧山林看去：“不好，有埋伏！”
话音刚落，只见右侧山林处，松竹瑟瑟着动，此等瑟动，非是风力能致，显然是人力所致，且人数不少。
凤昭众人在听罢这句话后，纷纷察觉到了不对。目前敌我两方实力悬殊，本就吃力不讨好，且他们又是在敌方阵营之中，若是再战下去，只怕更会吃力不讨好。
尽管众人来时，已接下了生死令，不取虎符，便绝不回去，但仍有人在撤与不撤间徘徊。因有此等想法，众人士气也瞬间跌了下去，隐隐有不敌之意。
看了眼身后祠堂，复看了眼愈发靠近的山林中人，扶着赫连松落的右侧人一番权衡利弊，急道：“主子，再这样下去，我们恐有性命之忧，是撤还是留？”
要知道，此次行动，他们可是出动了半个凤昭的主力，半个主力以身殉国倒没什么，怕就是全军覆没后，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到那之时，别说利用玄门将赫连松落推上王位，只怕生存都有危险。
赫连松落闻言，面无表情地看回看了眼身后，祠堂的门开着，依稀可见祠堂中立着排排灵位。门中空无一人，韩霹仍未出来，赫连松落回过头，因道：“再等等。”
“可是……”
一句可是，直接把藏匿于山林中的人等了来，不同于原本守卫祠堂的护卫，来人皆穿白衣铠甲，乃是随夜王征战沙场的士兵，足足有上百人之多。而在山林之中，似仍有人藏匿着。
此地本甚狭促，此时猛然多了上百人，场面一时混乱不堪。随之而来的，则是凤昭的溃不成军。
再这样下去，凤昭是真的要全军覆没了。
便在这时，韩霹从祠堂中冲出，脸上喜悦之色未褪，便寻了赫连松落，急匆匆地向他奔去。
赫连松落见此，才淡声道：“撤。”
下一刻，韩霹跑至赫连松落面前，笑道：“我拿到了！我拿到了！”说着，他紧了紧装虎符的衣襟，对赫连松落道：“主子，事不宜迟，快……”
一柄利刃刺入胸口，来不及为得到虎符而喜悦，韩霹的笑戛然而止，一双笑眼未来得及闭上，整个人便倒在了地上。
赫连松落见此，眸中波澜不惊，平静的就像眼前死的根本不是人，而是一根被折断的枯枝。他抬眸，静静看着韩霹身后那人，那人亦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这人赫连松落见过，乃是舒墨贴身暗卫之一，名唤东尘。
旁边扶着赫连松落的人见此，知道不妙，一人作势拔剑，毫不犹豫地冲了上去，并急声道：“快带主子走！”
那人点了点头，迅速摸出韩霹怀中虎符，片刻不敢犹豫，带着赫连松落就要往山下逃。
然而，刚走两步，便就被人拦了下来。转眼之间，二人便被包围了住。那人见势，拿着虎符的手微微颤抖：“怎……怎么办？”
关键时刻，赫连松落夺过那人的剑，一把将他推出包围圈，沉声道：“带着虎符，走！”
护卫见状要拦，怎料却被赫连松落先拦住了。将剑横在那人身前，见那人呆愣在原地，仍旧无走之计，赫连松落眉头微皱：“冷着作甚？快走啊。”
主子有难，下属岂敢走？那人一咬牙，举起虎符，大喝一声：“虎符在这里！”
语罢，他麻溜的往山下跑去。
他这一声大喝，直接叫停了两方的战争，千事万事都不如虎符重要，这般想着，众人亦随着那人往山下奔去。
眨眼之间，山上除了数十具尸体外，只剩赫连松落捂腹站在原地。看了看周遭，复看了看倒地不起的韩霹，赫连松落勾了勾唇角，不知是何表情。
下一刻，一只手忽地拽住了赫连松落的脚，他低头看去，见是韩霹的手。这人虽被人捅了一刀，却仍有余气在。
韩霹一脸不甘，他怎么也没想到，身为凤昭长老，一向忠君爱国的他，会落得个这般下场。
紧紧攥着赫连松落的脚腕，韩霹死死盯着他，用仅存的气力道：“复国，复……复国。”
说完这句话后，韩霹再是没了力气，松了抓住赫连松落脚腕的手，韩霹看着赫连松落，热泪从眼眶中滑出。活了这把年纪，将国家的荣辱兴衰看了个遍儿，喜悲同有，可惜的是，喜不能长久，能长久的，全是一片如同泥沼般的悲恸与黑暗。
复国大业，注定与他无关了。纵他再不甘心，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赫连松落闻言，心中有些沉闷，他怎么都没想到，韩霹在死之前，要跟他说的话，却只“复国”二字，虽仅二字，却使他不由有种莫名的感觉。因而他蹲下身，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为何？”
为何？
流着泪韩霹笑了，他缓缓张开嘴，用最后的气力道：“家……家……”
因为，他的家在那里，那里是他生根发芽的地方，没有国就没有家，人便如断梗浮萍，无论到哪儿，都是在漂泊。这么多年，他早就漂泊够了。
一语罢，韩霹的头歪向一侧，声音戛然而止，彻底的没了呼吸。他到死时，眼睛都是睁着的。
赫连松落蹲下身，伸出只手，缓缓帮他闭上了眼。无言看了韩霹片刻，赫连松落站起身，踉踉跄跄向一处走去。
不知为何，听了方才韩霹死时说的话，他的心中，竟有些百感交集。凤昭……是家吗？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地方，才会人这般至死不渝的坚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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