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谷子见King死盯着棋盘，心里不禁一阵冷笑。两人之意都不在棋盘上，至于还演得那么专注吗？
嬴政只见鬼谷子嘴唇微动，却全然听不到声音。“小友上次说的十二奇迹，似乎老夫只听到了十一个。莫非是老夫耳聋了？”
King执黑的手终于停顿了一下，半晌才落下。他目光炯炯地看向鬼谷子，面具下他的神态不可辨析，也不知是善是恶。“前辈记起来多少？”
King想发出声音，却发现他说的话连自己也听不到了。
鬼谷子显然是听得见King讲话的，但是他刻意没有回答，也停止了落子，转而问道：“你们到底还有什么阴谋？”
嬴政见此，知晓鬼谷子又在对King进行质问。再看棋局，已是龙蛇交错，混沌迷茫。正如天下局势，难以看清。想到此处，嬴政心里打定主意，取出King的一枚黑子，放了上去。
破！黑白局面上，多了一颗特立独行的棋子，这枚棋子在整个棋局中显得格格不入，又像是亦黑亦白的第三种势力在其中搅合，想将这黑白双色像太极一样融合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King也是一愣，完全不知有这种下法。所谓观棋不语真君子，可这秦王倒好，直接亲自上阵了。他苦笑道：“这棋，就当是我下的吧。”
鬼谷子冷哼一声，唤起嬴政，道：“白十三之三。”
嬴政一愣，终于能听到声音了，于是按照老师说的摆好。
King也跟道：“黑十二之四。”
嬴政再填一黑子放到十二路四位上。
“白十一之五。”鬼谷子又一命令，嬴政赶忙跟随。
如此往复几十招，双方已再无棋子可下。鬼谷扭头看向嬴政，不见喜怒地说道：“被人当做棋子的感觉，可还满意？”
他凑到嬴政身前，盯着嬴政的面庞，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不自在和羞愧。一代帝王，被两个弈者呼来唤去，岂不是让天下人耻笑？
可他失望了。他从嬴政脸上看出的，是岿然不动的坚定，和不改初心的执着。
“老师，我小时候曾听King讲过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名叫《天局》。”
哦？鬼谷子饶有兴趣地望着他，希望这个故事，能让自己满意。
见鬼谷子示意自己说下去，嬴政才开口道：“故事中讲了一个平民棋痴，在寒冬腊月的雪夜中，把四方大地当做棋盘，把黑石当做自己的棋子，把白雪当做对手的棋子，跟幻想中的天人对弈。”
“与天作对？那下场如何？”鬼谷子兴趣更浓了。
“后来双方争夺决定胜负的一角，互相提子，而白雪不断，棋痴已无黑石做子。”嬴政接着说。
“哼，终究输了不是？”鬼谷子放下心来，自古以来，逆天行道，终是死路一条。
King面露微笑，不语。想不到，当时一个小小的故事，竟对嬴政影响如此深刻。
“不，他赢了。”嬴政摇了摇头。
鬼谷子下意识看了一下棋盘，这棋局跟故事所说又何其相似。“这怎么可能，黑子无棋，白子不断，那必是输！”
“最后棋痴以肉身做子，跪死在棋盘一角而锁定胜局，终于胜天半子。”嬴政解释道。当他说出这一刻的时候，眼神中闪烁着光。
鬼谷望着嬴政眼中的光芒，心中已有了定数。
是啊！你必然是要做那颗子了。一个平民，都能以肉身搏胜黄天，何况，一代帝王！
自始至终，老夫运筹帷幄，制造黑白数子，笑看诸侯之局。却不知，有人，却甘当棋子！
张仪、苏秦，孙膑、庞涓，你们在被老夫摆布时，可曾后悔过做一枚棋子？
老夫布局数百年，终是做了一次别人的棋子。那种痛苦，嬴政，你可曾体会？
鬼谷子终是颤抖地拿起一枚白子，那是他第一枚放在天元的子，问向嬴政：“徒儿，你可知，何谓天元？”
嬴政思忖着，棋盘乃天地四方，而中心为元，是为天元。
“老师，《史记历书》记载：‘王者易姓受命，必慎始初。改正朔，易服色，推本天元，顺承厥意’。弟子认为，天元，便是万物的本源和开始。”嬴政恭敬道。
鬼谷子笑了，笑得眼里含着泪花。
“好！好！好！”鬼谷子大叫三声好，转而看向握住的白子，重新放回天元之处，指着白子道：“若此子能定天元，吾必辅之！”
说罢，转身出门而去。
这一切，众人看在眼里。
King笑而不语。
嬴政若有所悟。
King微笑着看向嬴政，问出了他埋藏很久的一个疑惑。“嬴政，那这最后一子，你到底是帮黑，还是帮白？”
“朕，谁都不帮。”嬴政也故作神秘一笑，突然神色严峻，尽显威仪之色，“因为，朕要的，是整个棋盘，和棋盘上的每个子，无论黑白！”
King听了嬴政的话，笑得更灿烂了。他跪在嬴政面前，深深一拜！
“愿陛下得天下一统之时，莫忘今日之言！我，死而无憾！”
嬴政被这一幕吓了一跳，赶忙扶起King。从未见过自小玩伴如此行大礼，心里是又惊又怒。
嬴政怒骂道：“你这是干什么？还说什么死不死的，真煞晦气！”
当King抬头的那一刻，嬴政分明看到，King的眼角闪着泪花。
他又伤感了？
他与鬼谷子的棋局，到底是何意？
那没有听见的对话到底是在隐藏什么？
……
当King清醒时间到了的时候，扁鹊照顾好King，来到了嬴政身边，颤颤巍巍地递给他一封信。
嬴政顺手拆开，只见上面字迹清秀。
“陛下：
阿珂是渐离在世的唯一知己，也是活着的唯一寄托。当日眼见阿珂死在渐离眼前，恨不能用自己去换她，奈何承诺过阿珂，应誓死守护陛下。现在得知她有复活希望，渐离彻夜难眠，便孤身一人前往十二奇迹。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罪臣高渐离”
混账！嬴政看了信件，气不打一处来。
十二奇迹那么危险，比稷下学院难上百倍。他一人得知信息甚少，岂不是白白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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