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老师，那次事件后，郑教授找过您家，或者您妹妹吗？”我跟到褚老师身旁问道，故事似乎还没有结束。
“他找过我！我们褚家与老郑的交往，可以追溯到八十年代，他喜欢画，我们擅长仿画，圈子儿就这么大点儿，彼此不陌生！”褚老师转过身，如长辈般双手握住我的肩膀，目光里除了坚定，似乎还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复杂感情。
“找过您？”我不禁问道。
“当时我大哥已金盆洗手，不再涉足这个行业，这一点圈儿内人都知道，我是95年底到的沈阳，事情发生时，我和老郑已在沈阳接触多次，虽然算不上至交好友，但彼此尊敬、欣赏，算得君子之交吧。”
“老郑从铁岭回来的第二天就找到我，把那几幅有我家印记的画扔在我面前，我一下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因为那幅《松梅图》我是知道的，他收启功先生那幅字时，作为邀请的圈儿内好友，我也在场。”
“他。。没有难为您？”
“没有！”褚老师说完这两个字，缓缓闭上双眼，眼圈泛红，轻轻抖动着，“他问我两个问题，一，是不是出自我们家人之手，我说是，二，是不是出自我之手，我说不是！之后再没问我什么，我在沈阳这么多年，也从没有任何部门、任何人因为这件事找过我的麻烦！”
“您。。”我想问褚老师，就没问问郑教授为什么不找自己麻烦吗，可话到嘴边，总觉得无论如何说都欠妥，终究没有问出口。
褚老师看穿我的心思似的，盯着我的眼睛说道，“我问过他，在时隔几年之后，他的回答也很简单，冤有头，债有主，他不会伤及任何一个无辜的人，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哦！”我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心底对即将谋面的郑教授多了几分敬佩。
“他是一个好人，他追假有根源，虽然手段极端了一点儿，不也是净化了古玩市场吗？他遭受那么大的痛苦、欺骗，却依然不迁怒于无辜的人，坚守做人的底线，这样的人不值得我们去尊敬吗？从你们让我仿画，我就猜到有可能老郑会是你们计划中重要的一环，因为他是‘郑疯子’，你们要利用他的这份痴劲儿，但是你记住，适可而止，你们怎么计划我不管，别让老郑陷得太深，要让他全身而退，如果做不到，恐怕将来找你们算账的不止是老郑，还会有很多人！”
“嗯！嗯！”我怔怔得点着头，不敢直视褚老师灼热的目光。
担心褚老师情绪激动，一旁的吴胖子赶忙拉开郑老师扶住我肩膀的手，岔开话题问道，“褚哥，接着说啊，那几个骗子最后找到了吗？”
褚老师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呼一口气，调整下情绪，掸掸衣襟说道，“找到了，这件事之前老郑办过一件强奸案，当时嫌疑人已经伏法，可老郑就觉得已经抓获的嫌疑人和受害人描述不一致，因为受害人几次口供都提到过，她在慌乱中捏住过嫌疑人的颧骨，而抓到的嫌疑人，是天生的内凹型颧骨，也就是俗话说的小颧骨，不可能被捏住。”
“虽然样貌、体型，甚至精斑染色体都对得上，出于职业的敏感和对受害人负责，老郑明察暗访，终于在已抓获嫌疑人的叔伯兄弟中，找到一个符合受害人描述特征的人，将这个案子硬给扳了过来，最终那个真正的嫌疑人被判刑七年。”
“就是他报复的郑教授？”老鹏忍不住问道，听到新的故事情节，我们已“自觉”围成一个半圈，众星捧月般将褚老师围在中间。
“是他妈妈！”褚老师看向窗外，若有所思般答道，“他妈妈当时是沈阳有名的农民企业家，身家几千万，儿子犯事后，是她花重金买通叔伯侄子顶罪，没成想遇到了较真儿的老郑，这也是算是罪有应得吧。儿子入狱后，这个女人因为窝藏和做假证受了一些影响，但凭借强大的人脉关系，很快就把风波平息了。打那之后，她就记住了老郑，一直在寻找机会复仇，什么秀红、秀红大伯，都是她找来的演员，也是她远赴陕西找到我妹妹妹夫，做的仿，精心策划就是为了让老郑失去最心爱、最重要的东西，让他也尝尝那种痛苦的滋味儿！”
“人都抓住了吗？”高蓉双手捧在胸前，因为听得入迷，小迷妹般略带忧郁，还有几分崇拜的目光盯着褚老师。
“嗯。。只抓住一部分！”褚老师叹一口气，无奈得摇了摇头。
“主谋抓住了，因为她在沈阳，家大业大跑不了，秀红的大伯、大娘、大嫂抓住了，因为他们只是临时请来的演员，对于细节一点也不清楚，事后那个化名秀红的，也自然而然得把他们当累赘一样甩掉。”
“秀红没抓到？”
“没有，其实他和那个叫晨亮的才是真正的夫妻大盗，带着从郑教授手里诓来的真作，还有主家给的酬金和那三十万块钱，远走高飞了，从此销声匿迹，再也没有消息！哎！”
“可惜！”几乎所有人同时发出一声叹息。
“那您妹妹。。”老鹏刚想问什么，我悄悄拉下他的衣角，没让他再说下去。
“老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一丁点儿他发现的印记，独自承受这份痛苦，永远烂在心里！”褚老师说着深吸一口气，随即看向我，目光中透出少有的狠辣，“小子，我跟你说的话记住了吗？”
“记住了，您放心吧！”我揽住老鹏的肩膀，重重的点点头。
“别人我不管，别让我大哥失望，别让我看到不愿看到的事情，就算我没白帮你们一把！”
“嗯，刀山火海，决不食言！”我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学着电视里的样子拱手抱拳，信誓旦旦得说道，老鹏也忙着学我的样子，看得满屋子人忍俊不禁。
“记住就行，用不着玩那虚的，表决心。”褚老师淡淡得说道，“去取画作吧，一幅我大哥仿的，一幅我仿的，拿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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