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份从未被察觉到的深情如今被他知晓，他只觉得心中甚为沉重，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莫老爷不由得苦笑了一下，王姨娘说的都对，他看上去深情款款，实际上是如何的薄情薄情的连自己都有些唾弃自己。
在王姨娘刚刚指责他的时候，他还颇觉委屈，觉得自己这么些年来为她做的事情着实是不少。可是这么细细算下来之后，他这般自以为深情的举动，不知伤了多少人。更别说那被护着的人，也压根就没有领情。
莫老爷不说话了，王姨娘也不说话了，屋子里一片沉寂，老祖宗便趁机开了口。
她看向王姨娘，放下手中的茶盏，“明哥儿和容姐儿身上的毒……只要你把解『药』交出来，这件事情我可以揭过去，给你一条生路。”
“生路？呵呵……生路。”
王姨娘挑眉看她，“什么是生路？谋害嫡系子孙的罪名有多大我并不是不知道，你能压得下去这么大的一件事儿？在我当初下手的时候，我早就想过会有今天。可是我不后悔，便是后悔，也不会为了这个而后悔。”
她此时已经置生死于度外，言语中颇为不敬，压根就没有在乎尊卑上下了。
她指了指自己，“解『药』就是我，把我杀了，那两人便能活下去。我要是活着，他们就算这次活下来了，以后也还是会毒发的。”
王姨娘看着莫老爷，“只要你把我杀了，就能救回你那两个孩儿，怎么？不动手么？”
看着王姨娘的眼睛，莫老爷的手渐渐握紧，抿着唇一声不吭。见他这样，王姨娘扯起一抹讥讽的笑意，“你果然还是动心了对不对？也是，一个女人而已，哪里就能比得上儿女呢？”
听她这么说，老祖宗心中对王姨娘的观感一降再降，简直把她等同于痴儿了。
荒唐把自己跟儿女相提并论，这是如何的荒唐再如何愚蠢的女人都应该知道，不该将这些拿出来比较，可她偏偏就这么做了。
老祖宗看了一眼王姨娘，心中觉得奇怪，不由得仔细的再看了一眼。
那眼神……老祖宗的心中一颤。
王姨娘的眼神黯淡无光，正如那些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之人的眼神是一样的。老祖宗不由得在心中怀疑，她这么说，莫不是想一心求死罢？
王姨娘嗤笑，“莫涂盛，到如今你还在犹豫不决什么？我说了，没有别的解『药』，母虫就在我身上，只有我死，那二人才能解脱。难不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要让我活着，让你的儿女去死？”
她啧啧两声，一脸的讥讽，“我可是真没想到，名满大韵的莫老爷，竟然能对我这么一个『妇』人如此钟情，竟然连儿女的『性』命都可以牺牲。哈，这若是说出去，我王宛的名声想必会流传到市井民间的。想不到我王宛一世，临到头来，竟然还能获得一个红颜祸水的名声。”
她转头看向老祖宗，指着莫老爷对她说道:“老祖宗你一世英名，只怕是要被你养出来的这个儿子给毁的干净彻底呢。如此不顾儿女的父亲，可是您养出来的好儿子啊，哈哈哈哈哈”
越说她便越觉得好笑，不由得撑着半边的身子兀自笑的开心。
那笑声落入莫老爷耳中，只觉刺耳无比。
而老祖宗看着王姨娘毫无求生意志的眼神，默然无语。她忽然开口，“人活于世，往往都是不顺心的，都不过是忍着忍着便活完了一辈子。你走到如今，没有觉得自己的脾气过于偏激了一些么？”
王姨娘止住笑声，看向老祖宗。
“偏激又如何，平顺又如何？不是每个人都是一种活法的。有些人骨头软，而有些人则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人跟人有种种的不同，老祖宗您活到这个岁数，难道还不明白么？”
这是第一次，二人如此平心静气的说话，却竟然是在这个时刻，实在是有些讽刺。
王姨娘温柔的『摸』着手中的香囊，垂着眼说了下去，“有的时候，一步错步步错，不是每一个走到极端的人，都有着一颗极端的心，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当你做了一件错事，你就忍不住继续犯错，哪怕你并不想做下去了。只是为了掩饰，或者是冲动，或者是不甘，你只能一步步的走下去。”
“王宛，你这是在替自己找借口如果你有心要出来，必然可以出来的”莫老爷终于忍不住『插』嘴，一开口便是呵斥。
然而王姨娘却不甚在意，扯了扯嘴角，“是啊，兴许是我压根就不想出来的缘故。”
老祖宗叹了一口气，“王氏，你这样的脾气，是不该嫁入莫家这般家族的。若是你能找一个家境与你相差无几、门当户对的男人，『性』情平和稳重，能疼爱你一生，那才是最好的选择。”她不由得问道:“王氏，你当初可知道这样的男子？”
听到老祖宗的问话，王姨娘眼神有些呆滞，点了点头。
“有的，是我家的世交，只是我嫌弃他笨，嫌他不会说话，更不会哄我。”她扯起嘴角，似是在笑，却仿佛在哭，“当初我娘就说过，若是我嫁给他此生无忧，哪怕今后吵嘴有什么矛盾，家里也可以替我撑腰。更何况他那人的脾气，又怎么会欺负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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