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是愚氓犹可训,妖为鬼蜮必成灾?”
王冠皱眉,低头咀嚼着这半句诗,蓦然间抬起头颅,挺直脊背,周身道袍无风自动,原本打理得十分整齐的须发髯髭,如同拥有生命一般肆意扭动。
他那骨瘦如柴的身躯中,逸散出晦暗如墨的磅礴妖气。
那妖气如同轻纱一般,弥漫笼罩整座大雄宝殿,看似虚无缥缈却极有质感,令人只觉呼吸困难,几欲晕厥。
山魈有很多重身份,僧,道,人,魔。
扮演僧人时,他是慈眉善目的孤寒寺主持方丈。
扮演道士时,他是以长生之法蛊『惑』朱门权贵的方士。
扮演凡人时,他是乐善好施,和气生财的南直隶富商王冠。
唯独最后的魔,山魈不需要扮演,他本就是妖魔,茹『毛』饮血,率兽食人的极凶极恶妖魔。
“哈哈哈哈哈哈。”
王冠挥舞道袍衣袖,狂笑道,“你说,我是妖?”
他轻飘飘地凌空踏出一步,下方的大雄宝殿石质地板骤然垮塌,凹陷出一个巨型脚印。
“你说,我是魔?”
他再踏出一步,大雄宝殿两侧修为未逮的小妖,直接被着一脚隔空踩弯了脊背,一个个趴伏在佛像基座上,脸『色』骇然,身躯狂颤,滂沱鲜血像是不要钱一样从七窍喷涌而出。
“你说,我是灾?”
他踏出了第三步,苍白长须无风自动,枯瘦手掌横扫着甩出一记幽暗如墨的妖气罡风。
那道罡风最初弯如钩月,窄如柳叶,随着距离推进而逐渐逸散变形,最终凝聚成一排披坚执锐、表情狰狞恐怖的骷髅士兵。
“杀!”
由妖风组成的骷髅兵卒们,周身升腾起几欲食人的幽蓝汹汹妖焰,凄厉咆哮着朝向任务小队野蛮冲锋。
沿途来不及规避的小妖小魔,只是被骷髅兵丁手中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稍稍掠过,身躯就开始飞快糜烂腐朽,
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原地消蚀成了一滩黄绿脓水,连仓皇无措的求救声都还卡在喉咙里,来不及喊出来。
妖魔辟易,鬼怪退散,尚有余力能在威压下勉强行动的宾客,如退『潮』的『潮』水一般,撤出大雄宝殿。
没有任何妖鬼,想要参与到这场斗争当中,不敢,不愿,亦是不能。
他们最多畏惧于斗争结束后山魈可能到来的清算,想着在殿外隔空放几道远程攻击,助助拳,
喊几声“王冠道长威武”混混场面,绝对不可能亲自涉险,踏足殿内——来参加酒宴的都是自认没脸没皮、擅长自保的小妖小怪,
毕竟这年头那些脑子不够灵光、仗着妖力胡作为非的妖魔,早就被道门佛门或者官府的修士铲除殆尽了。
只是哪怕撤到庭院,群妖依旧能感受到大雄宝殿内王冠的磅礴妖力,心惊肉跳的同时,也深感疑『惑』,忍不住思考那百妖丹是不是真有那么灵验,能让山魈在短短一年时间内,修为大增到这种程度。
而殿内,直面突袭而来的骷髅兵丁,万里封刀冷哼一声,拔出腰中名为“斩龙”的三尺秋水。
噌——
远看去,那柄剑如云隙间照『射』下来的一抹月光,寒气『逼』人,光曜炜晔,焕若电发,剑光映衬之下,连万里封刀那张过载了至少十几年的老脸,都显得静穆伟岸了不少。
前辈匣中三尺水,曾入吴潭斩龙子。
万里封刀心中默念无人知晓的过往,拔剑上前冲入骷髅战阵。
绞,劈,刺,旋,斩,削,
剑光纵横,灿漫如星,他趟过了刀枪剑戟,趟过了斧钺钩叉,在金铁交错声中破阵而出,沉默着将剑『插』回剑柄。
他身后,尚且高举兵器的骷髅兵卒原地僵直片刻,才后知后觉地轰然坍塌。
“耍剑?”
王冠冷笑一声,凌于空中,双臂抬起,单足直立如同金鸡独立,悠悠然一脚踏下。
大殿内如同轻纱的墨『色』妖气,翻滚,搅动,凝聚,好似遮天蔽日的黑云一般,一同压向众人。
万里封刀勃然『色』变,手虚按在剑鞘上。
每个人的头皮止不住发麻,浑身寒『毛』根根竖起,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沉重,呼吸这种平日里极为简单的动作,在此刻需要竭尽全力鼓动胸腔才能完成。
“散!”
邢河愁大吼一声,周身金光一闪,魁梧身躯上显现出一具古代铁甲。
那铠甲由一千五百余片鱼鳞甲与六百余片长条甲编缀而成,胸前后背皆有打磨得极为光滑如同镜面的金属圆护,头盔、护颈、护耳、虎头肩甲、龙首披膊、膝裙、腿缚吊腿一应俱全。
身披金『色』铁甲的邢河愁猛地屈膝,狼首膝甲与铁片膝裙铿锵碰撞,嘶哑磨砺,脚下坚硬地面在重力碾压下,如蛛网般碎裂开来。
下一瞬,他高高跃起,如铁双拳好似炮弹一般,轰向那片妖气阴云。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长久以来,任务小队一直在为这一天做着准备,几乎在邢河愁暴喝“散”的一瞬间,其他人就极有默契地四散开来。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