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顶贵远在福建晋江，打电话来询问金云飞的伤势，消息也够灵通的。
公司交给儿子和女婿后，曹顶贵变成了闲人，带带孙辈，做做公益，身体反而更棒。
上次与金云飞通话，还是一个半月前，他说全靠金云飞启发。金云飞四十不到，就把公司交给三妹，他六十多的人了，交了公司后，反而活得像刚到四十的中年人。
金云飞跟曹顶贵瞎侃，说什么一辈子钻在钱眼里的人，只有彻底离开钱，才能闻到钱的臭味，并体会到不赚钱的快乐。
忘年交不是白给的，十多年了，相差二十多岁的两个人，反而更能体会到对方的价值和真挚。
金云飞说，让老曹退休，能让老曹多活十年。
曹顶贵说，你小金让我退休，是想让你的公司超过我的公司，争全国鞋企老大的地位。但我曹家也是后继有人，你司马懿司马昭之心，连我家的猫和狗都知道。
现在的国内鞋企，员工人数超千人并有自己品牌的也就十一家，敢说自己第一并敢争第一的只有五家，广东一家福建两家。江浙省有两家，一家在文州市，一家就是云飞公司。
五足鼎立，云飞公司独具一格，因为抢先与国际知名的奇克公司合作，有这一块相对比较固定的收入，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
用老曹的话讲，能打败云飞公司的，只有云飞公司自己。
大家是同行是朋友，但更是竞争对手，见了面亲切得不行不行的，吃饭喝酒，胜过兄弟。
其实都在暗中较劲，你垮了，一面是真诚的同情，一面是心里乐得开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我就有可能多点市场份额。
用老曹的话讲，同行只做两个梦，一个是怎样让自己不死，一个是怎样让对手死。
老曹的江湖地位，早被金云飞的风头盖过，他难道不做这两个梦吗？
“老曹啊，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狗日的老于说的，说我在省城走了麦城，狼狈逃窜回到了温林市？”
“哈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你小子也有今天，我心情痛快啊。不过，不是老于说的，是他儿子小于说的，小于找我，要给我搞个什么专访，登到鞋业通讯杂志上。哈哈，小于顺便把这激动人心的消息告诉了我。”
“去你的。老曹，你个老家伙，你不会是把我的事告诉别人了吧。”
“被你说着了，我早已奔走相告，估计晋江的整个业界都已知道。大家都说大快人心，就差放鞭炮和办酒席了。”
“呵呵……我真这么不得人心吗？”
“哈哈，玩笑玩笑。哎，没啥大事吧？”
“放心，对我来说，当是躺在床上小息半月，就像奔驰宝马，也得保养保养嘛。”
“听说你要玩一票大的，跟金融较劲？”
“正有此意。”
“带老哥进去玩玩？”
“去，我就知道，你打电话不是关心我，而是在乎钱。老曹，你这是典型的重钱轻友，这不对啊。”
“你少来这一套。我一直盯着你来着，什么周游世界，全是骗人的鬼话。”
“你呢，你还不是跟我一样？什么跨进新世纪，迎接新千年，要跟钞票拜拜，连你家的猫和狗都不相信。”
“我不管，反正这回我是吃了称砣铁了心，无论如何得带上我？”
“呵呵，你有钱？没把你的私房钱上交给你儿媳妇？”
“去你的。一千万，我投一千万，明天就把钱打到你帐户上。”
“别急啊。八字还没一撇，你就老曹就要办酒席，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好吧，你先答应我。”
“嗯，有个小问题，你不是我们温林人，你投资入股温林的商业银行，怕有人说闲话。”
“招商引资，你就说是你的招商引资。”
“这个说法好听，我试试。”
“还有一个办法，我借给你，我的股份算在你的股份里。”
“呵呵……我很乐意，可你老人家放心吗？”
“他娘的，朋友做到这个份上了，还不值一千万吗？”
“这倒也是。老曹，这事等有眉目了，我再请你过来面商。”
“好，我静候佳音。”
“老曹，你对今年的鞋业走势，有什么判断啊。”
“终于说到老本行了，我还以为你真不管了呢。”
“发家的起点，你我岂能忘本。”
“怎么说呢，竞争是越来越激烈了，大浪淘沙，后浪追赶前浪，前浪死了不少。”
“呵呵，老曹你又有进步，都学会形容了。”
“云飞，还记得一九九零年的七月吗？当时我们这边，命名了五十一个鞋业企业家。”
“记得记得。当看九月初，我们温林市学葫芦画瓢，也命名了三十五个鞋业企业家。”
“现在我们这边，改行的改行，倒闭的倒闭，五十一个只剩下了三十三个。就这三十三个，我看其中的七八个，恐怕跨不进新千年。”
“我们这边也好不了多少。我的两个邻居，我二弟，还有一个朋友，我身边就有四个完犊子的。总算下来，三十五家还剩下二十一家。就是暂时活着的，也有好些个是苟延残喘，活不了多久。”
“也就你我运气好啊。总之，那些个后起之秀，合资的，外资的，个个气势汹汹。云飞，你我自求多福吧，说不定你我也会被拍死在沙滩上。”
“这我倒不怕，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嘛。”
“不聊了，不聊了。你好生养着息着，等你好了，我再看你去。”
挂了电话，金云飞稍做平复，再问俩表弟，“下一个该谁？”
谢谷雨道：“柳大娘和陈大娘。”
“谁？啥大娘？”金云飞没听明白。
“柳玉兰大娘和陈春莲大娘。”
“呵，为啥是她俩？”
谢智阳道：“因为她俩是你领导，因为她俩现在就在门外。”
一个是市鞋协会长，一个是副会长兼秘书长，还真是货真价实的领导。
俩大娘，这个称呼有喜感，“呵，快请，快请两位大娘。”
门开处，人没到，声先至，只听柳玉兰咯咯笑道：“坏小子，叫我们大娘，是不是又要对我们使什么坏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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