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下之事上也,不从其所令,从其所行。上好是物,下必有甚者矣。故上之所好恶,不可不慎也,是民之表也。
这几乎是山东中原之地,任何读书人都滚瓜烂熟的句子……
任何政权的权柄,其力量并非完全来源于刀剑和律法,更深层次的,是来自于被统治者的『授予』和『默许』。
百姓民众,包括曹军的这些底层士卒,其内心深处对曹氏政权合法性的认可,以及愿意服从其统治的意愿,共同组建成为了曹氏政权的权柄。
当这种认可和意愿因为长期的压迫、不公和绝望而消耗殆尽时,所谓的『权柄』,便如同建立在流沙上的城堡,看似威严,实则一推即倒。
曹岩此刻代表的曹氏军令,对于这些心思浮动的士卒而言,已经失去了那份不容置疑的『公信力』和必须执行的『公效力』。
所以当曹岩喝令拿人时,底层的兵卒犹豫了。
他们不是在权衡命令的『对错』,而是在权衡自己的『得失』,是在审视内心那份早已残破不堪的『忠诚』。
若在平常时日,这种『迟疑』和『犹豫』,也不会有太明显的变化,甚至不容易让上位者察觉出来,但是在当下这种混乱且紧急的时刻,就表现得异常明显了!
蒯氏私兵头目敏锐地捕捉到了曹军士卒们这瞬间的迟疑!
这瞬间的寂静,让蒯氏私兵头目心中狂喜,他本能地意识到曹氏的权威,在此刻已然失效!
于是乎,此消彼长之下,其胆气瞬间横生!
『弟兄们!曹氏倒行逆施,天怒人怨!襄阳已不可守,何必为他们陪葬?!』蒯氏私兵头目猛地抽出短刃,高举过头,声音嘶哑却充满了煽动力,『随我拿下此獠,打开城门,迎骠骑义师入城!蒯先生和骠骑大将已在外接应!拨乱反正!弃暗投明!就在今日!』
这番话,若是在前两天,根本就没人听……
现在眼睛看着襄阳城的『烟火气』,耳边听到的是城内哭号的『乱纷纷』,这普通曹军兵卒心中还能剩下多少『坚定不移』的跟随在曹氏旗帜周围?
那些原本犹豫的曹军士卒中,不少人眼神发生了变化。
原本犹豫的就更加犹豫了,原本迟疑的也就越发的迟疑……
活着,才是一个人最为基础的本能!
与其为一个注定失败的政权殉葬,不如……
另寻生路?
甚至还能算作是『弃暗投明,拨乱反正』?
『杀了他!立大功!』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顿时带动几名原本就对曹氏不满、或者单纯只是想活下去的士卒,开始盯着曹岩等几人逼迫过去。
有人带头,效仿者瞬间增多!
混乱不可避免的产生了,虽然仍有部分忠于曹氏的兵卒试图抵抗,但在更多人的迟疑、旁观甚至是倒戈下,这些忠诚于曹氏的兵卒的抵抗,显得如此微弱和徒劳。
内部分裂造成的伤害,远大于外部的打击。
癌细胞扩散的时候,铁打的汉子都扛不住。
更何况,曹氏已经虚弱,原本这些曹氏军校高高在上,和底层的民众兵卒脱离太久了,根本谈不上什么掌控力……
曹岩又惊又怒,他挥舞着战刀,逼退朝他靠近的兵卒,嘶吼着,『你们……你们竟敢造反?!不怕诛九族吗?!』
九族?
那要真有九族才会怕!
若是『无敌之人』,还会怕一个『诛九族』么?
因此,曹岩的威胁,在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在眼下这岌岌可危的襄阳,这威胁更像是一个遥远的,虚幻的,甚至有些可笑的口嗨……
蒯氏私兵和倒戈的士卒们一拥而上,将曹岩及其寥寥无几的亲信团团围住,刀枪齐下!
曹岩虽奋力抵抗,但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乱刀砍倒在地,死不瞑目。他至死或许都不明白,为何平日里看似驯服的部下,会在关键时刻集体背叛。
清除障碍后,蒯氏私兵迅速控制了西门。
『开城门!迎骠骑!』
伴随着一声高呼,沉重的襄阳西城门,在城内的里应外合下,被缓缓推开!
城外的廖化看到信号,立刻挥军前进,骠骑精锐涌进襄阳城中!
原本坚硬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现在全部失效!
晨曦的光芒,此刻正好彻底驱散了薄雾,照亮了洞开的城门,也照亮了城头上那面被扔下来的曹军旗帜……
以及那一面正在升起的骠骑军战旗!
三色骠骑旗!
……
……
襄阳西城门被廖化部队攻破的消息,如同爆破的火药,瞬间以惊人的速度席卷了全城!
不知道多少人的大呼小叫,汇集成为了滚滚的声浪,沿着街巷窜行,越过燃烧的东城废墟,穿透那些木头砖石,最终将最后一丝勉强维持的秩序与斗志,彻底点燃、焚毁。
廖化甚至都没怎么动手,就发现很多曹军守军不战而逃。
什么滚石檑木,什么火油金汁,什么马墙叉车,统统连用都没用上,便是直接丢下不管,崩溃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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