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程怔了怔。
还不待他开口，时俞又补充道：“而且朕最近也完全没有和景衡为敌的打算。”
之前是她将事情想的太简单了些，如今看来，背地里面拉拢朝臣这种事情，做起来实在不易，而且说不定还会连累苏程陷入险地。
苏程皱起眉头，可转念一想，又将声音压得更低开口：“皇上的意思是……徐徐图之！”
“苏爱卿不觉得，就朕和督主的实力差距，这个徐徐图之，需要等到下辈子了吗？”时俞语气无奈。
苏程神色一凛，“所以皇上是想要微臣替您拉拢人手，增加实力，好共同对付景衡那个奸佞！”
时俞：“……”所以她不管说什么，苏程都觉得是为了弄死景衡？
想了想，时俞开口道：“苏爱卿，朕想单独见你，主要是想要劝劝你，撞柱死谏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皇上是觉得臣怕死？”
时俞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对方，“是朕怕你死。”
苏程一愣，下一刻又欣喜开口：“皇上是想要微臣留存性命，这样才能更好的帮助皇上替除掉景衡！”
时俞嘴角抽搐，“苏爱卿，咱们能不能先从弄死景衡这件事情里面跳出来。或许等哪天朕真的活腻味了，想要寻死时，咱们再聊。”
看着时俞这模样，苏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可能真的是自己会错了意，心里的激动也随之褪了下去。
“那皇上您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你弹劾景衡，朕原本是想要压下去，以免你彻底触怒景衡。但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直接撞柱，虽然后来无事，但那一刻朕的确害怕极了。”
“皇上是怕微臣死在大殿上，给您招致骂名？”苏程下意识问道。
“朕怕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虽然朕的本意是希望你能停止纳谏，避免触怒景衡，但当时撞柱，确实是因为朕的那些话，若你出事朕实在无法安心。”
时俞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为了防止被人听见，还刻意压低了一些，可是此刻一字一句皆发自心底，格外真诚。
苏程心头颤了一下。
他原本还以为，就算自己撞柱而死，皇上也只会当作是个笑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只不过……
“皇上能这般说，微臣很是感动。可若皇上今日单独见微臣，是想要劝微臣从此闭眼塞耳，再也不管朝堂之事，微臣也实在做不到！”
苏程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刻上了宁折不弯的字样。
时俞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苏大人入朝为官是为了什么？”
“什么？”苏程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是为了当众痛骂景衡几顿，然后他不痛不痒，你丢了性命？”时俞问道。
苏程皱眉，“自然不是。”
“那是为了向朕谏言，让朕去做一些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事情，一旦未能如愿，便一头撞死，成为一个空有热血，但毫无建树的短命言官？”
“自然也不是！”苏程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可苏大人现在做的，就是这些。”时俞神色认真，“读书多年，一朝为官，朕相信苏大人想的是为国为民。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好好留存性命。”
“微臣不惧以死明志，更何况总要有人敢豁出命去。”
“那也要看值不值得。苏爱卿若只想豁出命去，替自己博一个忠臣的名声，那今日你可以当做没有见过朕。可你若真的是为了朝堂，为了百姓，那就应该明白，有时候曲中求直，往往比直接撞个头破血流更能达成目的。”
“曲中求直？”苏程愣了愣。
“是，曲中求直。”时俞认真地看着苏程，“与其一头撞死，倒不如留着这条命，静待时机，或者去替百姓做一些实事。有时候转弯迂回并不是胆小怯弱，因时制宜、应权通变，才能走的更远，做的更多。”
时俞的话，让苏程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他一心只想直言纳谏，甚至不惜用自己的血警醒众人，可是皇上的这一番话，却是他从未想过的。
“苏爱卿，时间已经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朕言尽于此，你可以好好想想。”
今日寿宴，虽然之前闹了那么一出，正是人心浮动之时，可若是苏程继续留在皇宫之中，也容易被人察觉。
苏程回过神来，下意识点头，正欲拱手告退之时，时俞突然又开口了。
“等等！”时俞看着苏程，“之前你为何会突然弹劾景衡？”
“自然是因为景衡他……”
时俞打断了苏程的话，“朕的意思是，你决议弹劾景衡这事是筹谋已久，还是当时受到了什么影响？”
苏程想了想，“这么一说的话，那一两日里，微臣的确听到了不少景衡把持朝政的消息，心下十分愤怒，所以才会冲动弹劾。”
时俞深吸了一口气。
所以，就连苏程弹劾，自己去太庙这件事，恐怕也在景衡的安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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