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文这时候听懂了徐翀鹏的话，现在不是张文嫌他挡路，而是他在嫌张文“挡路”。
“我们是收藏师而已，和山川自然无关的事情我们都不会管的。”说完这句，张文脑子里好像有一根筋绷住了，她猛地想了起来，那天她们一起捋顺灵丘县发生的整件事情的时候，是不是漏了一个很重要的人？那个人现在就站在她面前挡着去路。
“但是山神也有犯错的时候，你不觉得吗？”
徐翀鹏的话越来越奇怪。
“我不知道，山神做的事情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你不了解就不要乱说。”
“我不了解？那你以为你很了解吗？还是说除了山神以外的人类们，你都很了解？”
张文沉默着。
“你可能不知道，在很遥远的西方，还有着一种信仰。那个信仰告诉它的信徒们，一切存在都是联系在一起的，这就叫因缘。在这张名叫‘因缘’的大网里，一个人犯了错，其他所有人都不是无辜的。”
张月从他的话里听懂了，和羽蒙这件事关系最大的，其实不是羽凌、杨之水那些人，甚至满院子奇异石头的天祝寺大巫祝，可能都只是一个棋子。
她也明白了，张月这不是个以外，这或许是徐翀鹏给她们的一个下马威。
“说完了吗？所以你可以放开我弟弟的手了吗？”张文当下却完全不想管别的事情。
徐翀鹏笑着松开了抓着张月的手，说道：“你很聪明，之前有很多比你更聪明的人来过这里。可两年了，你看大家生活的还是这么普通，没有一丝变化。所以做好你自己，行吗？”
张文没说话，掺着张月就走了。
“小心点儿，你们仨。”徐翀鹏在她背后补了一句。
“姐姐……他看到我了。”婳迪很害怕，“本来除了你们以外，只有我主动现身才能被看到的。”
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她不明白徐翀鹏的话，更担心张月的情况。
张文依然没说话，只是咬了咬牙。
到了诊所，张文赶紧让大夫看看张月的状况。大夫却和徐翀鹏说了一样的话。张月并没有什么问题。
“大夫您看看他腿上的伤口。”张文急着说。
那大夫把止血的绷带剪开，褪下他的外裤，张月的伤口虽然深但是并不宽，休养了两天，其实没什么大碍。但是这一次连大夫都吃了一惊。
伤口突然变得血肉模糊，甚至中间有点腐烂。
“这怎么弄的？前两天不是来过一次吗？那时候也没这么坏啊！”大夫有些生气，“不好好休养，天神下凡也就不了这孩子啊。”
“不是的大夫。”张文着急地解释，“本来是休养了，但是他刚刚摔倒了，被一块石头磕破了，突然就变成这样，今天早上他还拍着大腿说自己没事儿呢。”
“石头？”那个大夫听到石头，态度有点变化，“什么样的石头？”
张文一愣，她这两天在灵丘县四处调查，甚至连街边小摊都摆一个羽蒙的石像，他们来的那天还没有这样，这个信仰传播开的速度越来越快，她不知道说出那块石头，大夫会有什么反应。但如果不说出来，张月能治好吗？
“就被一块一半圆一半尖利的石头给刺到了。”张文还是说了出来，救人不能隐瞒。
“这样啊。”那个大夫听到这个话，语气马上变得怠慢了起来，“那这个没什么事儿，我给你开一些敷的药，回去继续养着就会好了。”
张文不知道说什么好。果然涉及到羽蒙的事情，就一定没有好事。
“可是你看他已经这样了……”
“这是真的天神下凡，告诉你，这是赐福，别多说别的，你懂还是我懂？你要懂治病你自己回去治好了。”
“不不不，不是那个意思。”张文明白，说再多也没用，只有接下大夫的药方，“可是他现在没有意识，只是因为这么一个伤口吗？”
“小姑娘，这其实是好事儿啊，你是外来的吧？”
“是。”
那个大夫从远处的一个架子上拿下来一尊小小的羽蒙石像，说：“这是羽蒙身，你看它头上顶着的石头，是不是就是那块石头？这叫天顶石，是羽蒙大神赐福我们灵丘县的好物啊，一般人都找不到一块呢。”
张文心里想，这好个屁。
“大神说啊，只要被这个石头刺一道伤口，羽蒙神的赐福就会切实地传到你身体里。”
“等一等，大夫，这是谁说的？”
“大神啊。”
“大神是谁？”张文之前虽然也调查过，但没有哪个居民说过大神这号人物。
“嘿嘿，这就不是你能攀的起的人喽，人家是羽蒙的信使，为我们带来羽蒙神的指示。”
“所以他就是一个真实的人喽？”
“当然不是，他早已经超脱了，和咱们不一样。”
“你怎么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的？”
“我刚不是说了，你攀不起的。只有我们县里的大夫们和粮商们才能见得到。”那个大夫笑嘻嘻的样子，得意非常。
“这是什么意思？”
“每隔七天，我们都会去见一次大神，而且你们都是完全不可能见到的，甚至都没法跟踪我们。因为那是大神的守信人给我们带来一种蘑菇，吃了那个蘑菇，在梦里才会见到大神的，你这小姑娘就别想了。”
张文这才发现这羽蒙信仰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而她也的确搞不懂吃蘑菇之后在梦里见一个人是怎么回事儿。
“你们所有能见大神的人都是这样见的？”
“就是这样，怎么？羡慕了？”
张文有点害怕了起来，她突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事件。看了一眼张月，她却不能害怕。
“好了，你们走吧，回家好好休养。”那大夫一边收起羽蒙石像，一边跟张文交代着，“这可是大好弟弟福分，可别错过了。”
张文不管那些废话，带着昏迷之中的张月赶紧回了夏根异家。
这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事情。徐翀鹏的突然出现，昏迷的张月，大夫口中的大神，还有天祝寺满院子的天顶石。更重要的是，张月在院子里是不是还发现了别的东西，现在没办法知道了。
张月这边，看起来是昏迷，但他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昏迷，而是睡了过去，陷入了一场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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